0、最开始的话
Louis
一个人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信念感,你要清楚地了解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后才可以狂妄自大地相信你自己,不为别人而活,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遮蔽你内心的真实欲望。
只是绝大多数时候,人都是懦弱的,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总不能像神一样坚定自己的信念。上帝给人类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创造力,创作者能够在作品中突破人性——你此刻如同神——这也是所有伟大的作品都能传达给读者的通性。
Nana
从小学起,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遵循着我母亲和我说的一句话:
“无论做什么,只要尽力,不要让自己后悔就好了。”
当我长大后,我深刻地意识到母亲的教诲可以在学习、工作等方面帮助我。我尽力去做每一件事,不留遗憾,结果对我来说就不那么重要了。
1、创作的赞美诗
钢和画的笔,
交织重叠的影。
你的眼望向前方,
我的身卑于穹顶。
词不达意的画家,
跃向摇摇欲坠的梦醒。
画蛇添足的作家,
呢喃着夜海摇帆的风景。
冥冥发光的灯塔,
流光闪烁出黄金、梦呓与文明。
硕硕累月的幻梦,
能否再次托起那海边的高台,
照亮那死气沉沉的现实?
能否,能否,
再给我一个最悲切的肯定来?
于是我谁也不关心,
什么也不听,
你看见我想法,
却听不见我声音。
我要想,我要写,我要画,
我身,我形,我声音。
与光,与尘,与上帝。
我创作,所以,我存在。
2、我们为何而创作
我叫Louis,是一名新手作家。和我合作的画家是Serena,本科就读美国马里兰艺术学院。
抛开Serena的作品不谈,她是个擅长夸人的人,堪称我们专业夸人能力第一人。她逢人就夸,别人没开口说话,她就知道该夸什么。去年她一看到我就夸我的诗写得好,我问她哪句,她说“湿了我的脚的,迎春花落和紫藤的泥”。
听到别人的夸赞自然很开心,但其实,我一直都把写诗当成不务正业的表现,一般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手写的。
我有自知之明,那就是我绝不算是一名有天赋的作家,我的写作能力大概是在本科四年的剧本写作中锻炼出来的,毕业后尝试我写了一部轻悬疑的长篇小说,接着又在工作中获得了零星的成长。
我曾说我势必要在三十岁之前写一篇惊世骇俗的长篇小说(应该是科幻类型的),但每当我回头去望那些杰出作家的知名作品,顿时会感觉到自身的矮小。
我知道我最终会把这些小说一部又一部写出来,但我没有达到「惊世骇俗」的确信。说不定我到那个时候也会向现实低头,成为一个眼里没有梦想、身体发福的中年人,就跟大部分人一样呢。平庸是难以忍受的吗?
但至少,创作给我带来的快乐是发自肺腑的,这种快乐绝对不像吃了一顿美味的饭菜,或跟一位美丽的异性交往那样寻常普通。在我心底里,创作是超越凡俗的、非功利性的。
所以就算是平庸,那又如何呢?作为一名创作者,我自然愿意跟我的读者通过作品交流,但我想我也许更渴望跟我自己的内心交流,跟无处不在却又无影无踪的上帝交流,那我的人生,也许就能称得上有意义的吧。
在找工作的时候,面试官总是会问一个问题:你如何看待工作中的创作?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欲言又止,我不是不知道要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应对面试总有一个固定的套路,但在那一刻,我想的是我要如何面对我自己。不过我只犹豫了片刻,我就调整好嘴角的弧度和眼神的方向,说出那一套本质上令我感到悲哀的话语。
出去工作,接触社会,意味着分裂出一半的自我出去,乔装打扮,挤眉弄眼,直到分裂的这半慢慢侵蚀原本的那半。大多数人都没有足够强的意志力,在脑子中保留两个完全不同的自我,所谓的Double Mind。
哲学家可以,所以他们很痛苦;享乐家不行,所以他们很快乐。
生活不需要那么多旁观者和清醒者,大多数时候,感到快乐的反而是那些想的不多、随波逐流的人。敞开心灵让社会慢慢浸染自己、改造自己,不会有任何问题。懂得太多大道理,反而会钳住人的手脚,变成理论上的残废者。
上学期机缘巧合下,我跟Serena合作了一个学校项目。我当时负责拍一个视频,Serena负责做插画和逐帧动画,组里还有其他成员帮了不少忙。
Serena的作品画很好、很妙,在里面能看到高更、马蒂斯和大卫霍克尼的混合风格,同时她也擅长油画、水粉画、丙烯画、水彩画、泥塑、木雕和艺术教育。我觉得我在长短篇小说、电影剧本、后现代诗歌、当代网络文明用语和讲烂梗等方面也颇有造诣,所以跟她合作十分愉快。
当时Serena大概画了三四幅画,其中一幅跟视错觉有关的作品极为让我眼前一亮(发自真心的,没有半分调侃意味),你们可以在右边(或左边)看到这幅画。
你可以看到,这画面中的背景好像墙壁倒映着泳池的蓝色波光,又好像是大海出现在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她画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笼统地说,是一种哲学感,我在一些大师的作品里看到过,但是在同辈里,这还是第一次。
我记得我当时迫不及待地问Serena,她是怎么画出这种感觉的?我原以为我会从她嘴里听到一些醍醐灌顶的创作思路和传记式阐述,我没想到她以一种同样惊讶的眼光看着我,说她不知道,她就这样、然后那样就画出来了,没想那么多......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她是一名天生的画家。
Serena观察世界的眼光是非常跳跃的,她看到路人的卷发就会想到波浪,想到波浪就会想到海洋,想到海洋就会想到贝壳和沙滩。类似的联想法我只会在我写诗的时候用到,写小说的时候根本用不到(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更喜欢我诗歌的原因)。由于我认定我的身份是一名(将来的)小说家,当我看到这名路人,我只会去记录他的外貌、神态、举止和说话语气,想象他额头上刀疤的来历,猜测他跟身旁女子的关系是夫妻还是情人。
这种思路上的差异十分有趣,一种是纯粹的画家式,一种是纯粹的作家式。我在想这种观察世界的眼光差异也许对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我能看到你看不到的,你也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世界是客观的只有一个,但眼里的世界又是主观的精彩纷呈。一般人通过言语和交往来悟出这种差异,也许创作者能以创作者的方式来进行对话呢?
正如书名所暗示的那样,书里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两名创作者关于创作的所有灵感和想法的集合。在做这本书的时候,我跟Serena强调了好几次,不要把自己当成一名纯粹的插画师,而应当把自己当成一个天马行空的创造者,不要觉得这本书是以我的文字为准,她的画中也应该透露她的想法,这是一首交响乐,而不是一首协奏曲。
为了让想法和思绪天马行空地开展,你会在这本书中看到各种各样的创作语言。文字方面,有小说、杂文、评述、剧本、诗歌、聊天记录;绘画方面,有板绘、漫画、速写、草图等。最重要的,我们会有关于创作思维的探讨,这种探讨也许不会有什么结果,也许你读完会发现其所占比重还不如其他的内容。但这就是不设限的另一个意义,创作者想要从创作中获得超越世俗的快乐,这种快乐就如我前面所述的,来自于那个最原本的自我。
3、当大脑创作时
据科学研究,人类大脑是为了适应某些早在原始文明出现之前就存在的生活条件而形成的。人类的大脑结构在五千年内并未发生过较大的改变,因此大脑中不存在专门用于书写的区域。人类的书写能力实际上依赖于早在书写发明之前就已存在的一些基本能力,而人类的绘画能力则与视觉皮层、顶叶、前额叶皮层、海马体等大脑结构的发展密切相关。
顶叶
描述:处理感官信息的中枢,与感知和空间定向有关。
灵想:山间小花,肆意生长,远远能闻到淡淡清香。
额叶
描述:执行、控制和决策的中心,还涉及语言表达。
灵想:灰质里有第三只眼睛,混沌的蓝色注视着外界。
枕叶
描述:主要负责处理视觉信息,视觉皮层的所在地。
灵想:我和我的同伴走着迷宫,看不到出路。
颞叶
描述:负责处理听觉信息、语言理解、记忆和情感.
灵想:儿时的海螺,凑近听到大海和童年的声音。
1、引子
巴萨罗那足球俱乐部创立于1899年,主席是一名叫胡安·甘伯的瑞士企业家。一个多世纪过去,它的球会主席由胡安·甘伯变成同名的胡安·拉波尔塔,俱乐部徽章则经历过十次以上的更改,它的主场则由能容纳30000人的勒格尔特体育场变更为如今更为人熟知的诺坎普体育场,二战后它的主教练更换了31次,而它的现役球员名单上早已看不到一个多世纪前创会的11人。唯二不变的是它似乎一直代表着加泰罗尼亚的民族精神,还有它的名字。
2018年的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中,IG击败来自欧洲的劲旅,拿到冠军奖杯,这也是中国俱乐部历史上第一次在该赛事中拿到冠军。但是,当年参加总决赛的五名队员,以及场外的主教练和助理教练,如今也已全部离开IG。当年IG赢得冠军的时候,观众会震楼高喊“IG牛逼”,而如今IG不复当年,观众则会脚趾抠地怒骂“菜是原罪”。所以在读这本书的你觉得,他们当年捧起来的IG,和他们现在摔在地上的IG,是同一个IG吗?
公元1世纪的时候,一名无聊的希腊哲学家提出一个问题:如果一艘名叫忒修斯号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3、Louis的灵想时刻
2、灵感诞生前
你最想回到的过去是什么时候?
你做过最奇怪的梦是什么的?
你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开篇第一个灵感,来源于课堂的三个提问,Belle老师让我们用讲故事的方式把三个问题的答案串在一起,如假包换的命题作文。我们小组三个人,每个人分别回答三个问题,一共九个答案,最终我在其中进行挑选素材,最终挑选出四个答案。
Carolina最想回到的过去
实际上,我是想回到过去扇这个人几巴掌。
我三年级的期末考试,数学才考了82分。暑假开始的时候,我去我们学校的美术社团参加集训。那是个雨天,我去办公室找老师拿画室的钥匙。路上都是积水,我在地上滑了一跤,被教我数学的Julia看见。但她并没有过来扶我,而是倚在门边说:“我们未来的大画家来了,数学倒是不学,画画很起劲嘛。”
四年级开学,有天美术课,我被Julia扣下来做算术题,我很不开⼼。语⽂⽼师在办公室批我们的作⽂,她问我怎么会错这么多,我还没开⼝,Julia就开始说:“她么⼀直这样的,上个学期期末才考了82!”
当时班上还有个不良⻛⽓:过⽣⽇的同学得给全班每⼈准备⼀个⼩礼物和蛋糕,⽼师⾃然也不能落下。说来也巧,就在发完礼物的第⼆周,我亲眼看到Julia把我送的本⼦以⼀种轻蔑的态度扔掉了。
五年级学鸡兔同笼问题,我学得慢,第⼀次考试才考了58。拿到卷⼦的时候我⼤哭了起来,同桌⼀直在安慰我。中午吃饭时我的情绪已经好很多了,毕竟吃饭才是头等⼤事。⼤概是看到我快乐的表情,Julia说:“有的⼈数学考58分,吃饭还那么开⼼啊,还吃鸡腿。”
Serena最想回到的过去
回到过去的话,我想回到⼩学低年级1-3年级的时候,那时候家⾥房⼦⼩,每次晚上⼀家⼈都会在可以⼀起看电视,⼩时候⽼⽣病妈妈也会提早带我回家,⼀周能有个好⼏次,然后会带我去新华书店或者去买甜品吃,新华书店可以买到⼼爱的芭⽐历险记的dvd,电影最后还有游戏可以玩,下午阳光照着客厅,我特别开⼼,后来我们搬了大房子,家里人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3、Louis最奇怪的梦
我做过很多奇怪的梦,在⼤多数这种梦⾥,场景都总是⽩天和夜晚分不清,有时候天上没太阳,但是却感觉很明亮。可以说那个时候,既不是⽩天,也不是傍晚。另外⼀种常⻅的形式,就是我发现⾃⼰在⼩学的教室⾥,但是周围坐着的都是⾼中或⼤学的同学。
4、Louis最害怕的东西
⼩时候有段时间很害怕蜘蛛,准确地说是那种⼩⼩的跳蛛,因为我家以前楼层低,这种跳蛛经常会出现在我家的墙壁上,有⼀天中午我看到⼀只跳蛛爬在墙上,⽽我在床上看书,但是下⼀秒等我再去抓它它就不⻅了,⽽我的⿐⼦⼀直痒痒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东⻄在⾥⾯,后来我就联想到刚才墙上那只跳蛛可能钻到我⿐⼦⾥,我就⼀个劲⼉在那⾥擤⿐⼦,结果什么也没有擤出来,我就哭出来了,以为⾃⼰要死掉。我的哭声惊动了我妈,我妈从主卧跑过来抱住我,问我发⽣了什么,我跟她说了情况,她就差点笑晕过去。
最后的成文大概8000个汉字,若是你有有兴趣,可以阅读全文。你可以看到这四段素材分别经过怎样的方式被我进行加工,并巧妙地糅合到整篇故事当中,并且看到我是如何为这个故事赋予一个哲学主题,以及将“跳蛛”作为小说中最重要的意象符号去使用的。
假如你没兴趣,那么你也可以直接看我们后面的部分,你可以看到来自Serena的配图,尽管她声称她对这里的图画不是很满意,但你还是能从中看到她想努力贴合小说所要表现的东西。你可以选择把小说当成本章的重点,但你也可以把后面的东西当成本章的重点,这将由你来选择。
4、跳蛛的梦
那段时间,我经常做梦,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好多好多年以前的事情,本来我以为我已经完全忘掉了,但是没有。那段记忆一直停留在我大脑的某个区域内,就像你想要去格式化一块U盘,但是不管你格式化多少次,有一个病毒文件还是会反复出现。
大部分时候这个梦的场景发生在高中,有时候是大学,但是教室里坐着的都是我的小学同学。梦里既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我可以在教室里清清楚楚地看到对着我、嘲笑我的同学,看到讲台上紧锁眉头的祝老师,阳光打在她们脸上、身上,但我扭头一望,却望不到窗外的太阳。
我看到大家在操场上拍着皮球,皮球的声音跟针一样尖锐,我穿过走廊,沿着光消失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但仍然能听到同学们的欢笑声,虽然我没回头,但我知道她们是在对着我笑。然后我就醒了,从被汗水浸湿的床单上,和窗帘缝飘进来的光亮里,大口喘着粗气。
蜘蛛!蜘蛛!墙上!我惊恐地叫唤着,仿佛我的喉咙不是自己的。贝贝从床的另一头翻开被子,一脸惺忪朦胧。哪儿呢,她问道。我手指了指墙上的方向,在窗帘飘荡的光影里,能够看到那里有一个细小的黑点。
贝贝走过去,精准地掐住那只跳蛛,打开窗,把它扔了出去。我记得你早就不怕蜘蛛了呀,怎么回事呢?她坐到床边,轻声慰问着我。我抱着她,久久无法松开。她身上的气息遥远而又熟悉,像松林间细碎的光。刚才做了一个噩梦了,我说。就像做梦一样,我又说了一句。
有那么一会儿,差不多半小时,也许一刻钟。等我爬起床,冲了一杯冰美式,坐在温暖的羊毛地毯上,往嘴里塞了点司康饼和青提。从阳台望出去,天很阴,街上很安静,没有一个行人。叮叮叮。手机上响起台风预警的提示音,客户向我发来今天要修改的画稿。我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张床,而等到这个时候,梦里的一切,我就全都忘了。
有时候梦里嘲笑我的人是祝老师,有时是一个我未曾谋面的男生。但有一次,嘲笑我的人变成了贝贝。贝贝是我儿时的同桌,五年级的插班生,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她能花五分钟就背下一篇我们从未学过的课文,也可以在每次数学考试中第一个交卷,她会讲三门流利的外语,也记得住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中任何一个微小的情节。
我和贝贝小学毕业后,见面的机会就变少了,但是我们仍保持每周通一次电话的习惯,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大学。她每次打电话都很兴奋跟我讲述她的生活、她的学业、她对社会的看法、对男人女人的看法。我们一直聊到夜深人静,然后心满意足地互道晚安。
贝贝有次说等将来毕业了,她要来我的城市,跟我一起生活。空气中有了一段沉默的间隙,虽然很短,但还是被她注意到了。你怎么了?她犹豫地问道。你没有看到,我正在流着幸福的眼泪呢,不想被你看到,我说。
其实在那一刻,我真的有种冲动,想要开口问她,凭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偏偏是我?但我最终没有问出口,我知道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但她很单纯,她的单纯温暖着我,我相信只要我永远无条件地对她好,她就会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张开她的臂膀来守护我。
后来我走出了象牙塔,孤身一人去到上海,做一名自由职业者。贝贝在梦里嘲笑我的那一次,我醒来后就哭着打电话问她,会不会真的对我这样。那时还是凌晨,窗外鸟儿在叫,城市尚未恢复喧嚣,电话里,她的声音遥远而朦胧。贝贝在夜灯的时亮时暗中,耐心听完了我的倾诉,然后很认真地跟我说,她永远不会——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她的声音在那一刻变得认真而清脆,正如同我记忆里那样。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打过电话了,她陷入了一场热恋,这是她谈的第一场恋爱,我原本以为她永远不会谈恋爱的,她是那么聪明,我不认为现实有哪一个男生可以配得上她。
贝贝说她很能理解我的感受,因为她也做过类似的梦。她参加过两次高考,第一年意外失利让骄傲的她一度崩溃,她选择复读,结果第二年她考得很好,比以往任何一场模拟考都要好。她最终如愿以偿,考进好大学,成为所有人都羡慕的邻居家小孩,但是那段高考失利的经历却成了一个反复的梦魇,偶尔在漆黑的夜里搅动着她的脑海。
我立马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的,但她在电话边看不到我摇头,我立马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她问我哪里不一样,我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上来。反正就不是这样的,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所有场景都历历在目,但醒来发现所有人都消失了。除了你,我说。
我跟贝贝讲梦里的一些细节,就比如祝老师要叫我在黑板上解题目,灰蒙蒙的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数学公式,定睛一看,却像是用数学公式写着我的名字,像鬼画符一般重重叠叠。
我不知道祝老师到底要我求什么,所以就一遍遍问她题目是什么。她一皱眉头,火气就上来,当着全班同学羞辱我,她的手指戳着我的胸口,让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我回头看了一眼台下,看到一名男生嬉皮笑脸地举着我的铅笔盒,幸灾乐祸似地冲我晃了晃。
我是在梦里回想起他的名字的,这个男生,那么多年前的回忆了,如今却再一次闯入我的脑海。他有一双撒旦的眼睛,闪烁着猩红的光。祝老师的宝贝儿子,他的名字是两个音节的。我的嘴唇翁动着,我知道我要醒了,但我还是努力在残余的梦的碎片中,拼凑着他的名字。
八岁的时候,我的父母离了婚。我跟着母亲过,她是当地一家制药公司的医药代表,我父亲只是个开餐馆的厨子,下班后习惯继续在车里待一会儿,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夜幕低垂,万家灯火通明。
我母亲对我一直很严苛,但偶尔也会温柔。我考试不及格的时候,她会让我跪在客厅冰冷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有时候心软了,会让我在书房的木地板上跪着。在我记忆里,她抱我的时候寥寥无几,不过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是在何时何地抱的我。我只记得她从来没有对我满意过,我从来都看不见她脸上的笑容,她的眉头间永远阴云密布。
我六年级那年,我母亲因为行贿的事情败露进了监狱。我偷听到舅妈说老板承诺过给她一大笔钱,前提是要她不要说出某个秘密。舅妈也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秘密没告诉我,也许她也想要分一杯羹吧。最终那个肥头大耳的老板也后脚跟着进去了,那笔巨款也就随风去了不知道的地方。
我对父亲的记忆单薄如纸,在我的印象里,我的母亲就是我的父亲,在我眼里她同时是这两个人。而在她进监狱的七年里,我就真正第一次感觉到,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人。公司破产倒闭后,舅妈在餐桌上看我的眼神也愈发冷漠。
我跟贝贝打电话的时候,很少回忆小学的事情,那通凌晨的电话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次。她在听完我的回忆后,疑惑不解地跟我说,祝老师在她的印象里,似乎脾气没有那么火爆,她总是会在课堂上夸同学,有好几次还夸了她。
我只是沉默了很短暂的片刻,然后说是啊,其实他是一个好老师,我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只是因为她是好学生,我是差学生,仅此而已。这句话被我压到了喉咙里,让它静静地被胃酸和胆汁消化,然后忘掉,就像其他许多想说的话一样。
我说我经常在那些梦看到一个男生,他的面孔很熟悉,但我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是谁了。我只记得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一个我很讨厌的男生,他经常会故意把口水蘸在我的试卷上,还在知道我怕蜘蛛之后,经常在学校的花坛里找蜘蛛,然后藏到我铅笔盒里。
贝贝是转学生,所以她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印象,况且那些糟糕的男孩只会欺负班里成绩差的女生,而对像贝贝这样成绩好的女生敬而远之。但她确实记得,似乎在六年级发生过一件大事,有一个男生跟我爆发过一次争吵,就在那条长长的连廊上。就是那个男生,我说,他叫什么名字?
电话那头传来淡淡的呼吸声,我拉开窗帘,看到熹微的晨光中的远山淡影,朦胧中起起伏伏。她睡着了,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我轻轻对着话筒说了句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却没有睡着,我的思绪漫无目的地铺展着,却想着同一个问题——人究竟是不是会变的。我跟贝贝这些年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觉得她变漂亮了,关注的东西也从芭比娃娃和动画片转移到化妆品和热门社会议题上。
至于我呢?我小的时候瘦得跟竹竿一样,现在也还是如此,我对吃的没有太多兴趣,但唯独对言情小说情有独钟。此外,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很怕蜘蛛,但现在好像逐渐不怕了,那时候我怕一切硬壳的东西,蜘蛛、蟑螂、甲壳虫之类的。
四年级期末考,我数学考了58分。我母亲让我跪了一整晚,第二天把我送到祝老师家补习。有一次祝老师讲鸡兔同笼问题,她家的楼层低,有时候下雨天,墙上会爬满跳蛛,一次就有十几只,密密麻麻的黑点,鬼眼一般重重叠叠。
鸡兔同笼十个头,一看底下三十二条腿,问鸡兔各有多少只。墙上那些黑点,时而跳动,时而静止。雅文,你来回答一下,鸡兔各有多少只。窗帘突然开始飘动,风吹动了墙上的跳蛛,跳到满是瘢痕的旧木地板上。
祝老师看到我坐立不安,便皱了下眉头,我说我不知道答案,她的眉头便皱得更紧、更深。那眉头上像是有一把锁,硬生生将我想要尖叫的嘴牢牢锁住。她让我用枚举法去解,我就只好硬着头皮去写。
就那么一刹功夫,跳蛛消失在我的视野范围内。我开始觉得鼻子痒痒的,感觉进了什么活的东西,我甚至不能呼吸,一直尝试往外面呼气。我无法克制地用手在鼻子里抠,最后哭了出来,以为蜘蛛已经爬进了自己的脑子里,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我听到身旁传来的窃笑。我抬起头,看到那个男生冲着我幸灾乐祸地笑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也是在同一刻,猩红的血从他的鼻中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到试题本上、裤腿上、地板上。陈迪!祝老师失声叫道。
那一天,我到最后也没有解开这道最为基础的题目。祝老师以为我得了什么病,让我母亲带我去医院检查,查出来是过敏性鼻炎。我母亲也有这种病,所以可能是遗传的,她还带我去做了过敏原检测,测出来是对鸡蛋和牛奶过敏,但实际上我对这两件东西根本没反应。
我母亲觉得我想象力比较丰富,所以让我去参加学校的美术社团。对于画画我可能比数学有天赋得多,我的几乎每一张画,都会被美术老师张贴到画室门口的宣传栏上,这也是我为数不多能让母亲感到骄傲的地方。
那时候,我几乎每天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都是在社团里度过的。贝贝很喜欢我的画,她来社团起初只是来玩的,她只能画一些很具体很现实的东西,她说她很早就丢失了想象力,所以她很羡慕那些拥有无穷想象力的人。
我跟贝贝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我们开始每天放学都走同一条路,尽管她家跟我家并不在同一个方向。我一般会先走到她家,然后在她家楼下坐公交车回家。她开始总是问我为什么要绕远路,我们完全可以选择走到一个中点然后分开,我就每次都跟她说,她家楼下有一家非常好吃的瘦肉丸,完全值得我多走这几步路。实际上,我只是单纯想多跟她走一会儿而已。贝贝到现在估计都还以为,我是真的爱吃瘦肉丸。
我的生日通常来说在期末考试的后一周,那次考试不出意外的,我的数学又考了不及格,拿到卷子的时候我大哭起来,贝贝一直在旁边安慰我,跟我说这次考不好没关系,还有下次,她说我上次期中考试就已经有进步了,这次只是发挥失常而已。每次她都这么说,虽然我知道她说的其实不是事实,但我好多年后也还是很感激她能够在那个时候安慰我。
那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我的情绪已经好很多了,当时祝老师正巧从我桌旁经过,大概是看到我快乐的表情,他说:“有的人数学考72分,吃饭还那么开心啊,还给自己加鸡腿庆祝?”
后来我跟贝贝争论过祝老师在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对此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记忆,因为我的大脑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他的脸上是一种极为轻蔑的表情,但是贝贝却说他当时应该只是开玩笑的神态,让我不要往心里去。她说祝老师在说完这段话后还跟了一句“但至少比去年有进步”,她说祝老师其实挺关心你的,不然也不会说这些话,但是我对最后这句话却没有一点印象了。
当时我们学校还有一种现在看来特别不好的风气,那就是轮到哪个同学生日,他就要给全班同学(包括老师)准备小蛋糕或小礼物,这其实助长了一种攀比的风气。我生日那天,我送了我们班每个人一个笔记本,其中当然也包括祝老师。过了几天是一节音乐课,那是放寒假前的最后一个下午,当时班里已经开始洋溢着放假的气息,所有人的心都不在学校里,整个教室都闹哄哄的,音乐老师在讲台上气急败坏地喊安静。祝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他喊了我的名字,把我叫到办公室订正错题。
订正到一半的时候,语文老师正好也在一旁改到我的作业,说我怎么会错这么多,祝老师就在一旁跟着说道:“她一直都这样,这次期末数学才考了72分。”过了几分钟,我看见他把我送给他的笔记本和一些废弃的试卷一起丢进了办公桌旁边的垃圾桶里,就在我的面前。我的心当时突然沉到了谷底,虽然我原本就不喜欢他,但他毕竟是老师,一位人民教师。我猜他应该不是故意的,他最好不是故意的,他扔笔记本的前后,都没有抬起头看我一眼。他只是忘了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对的,他一定只是忘了。
很快就来到六年级的那一天。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在教室外面跟贝贝玩跳绳,美术社团里的一名同学跑过来问我,我挂在宣传柜里的画怎么全都不见了。我跑过去一看,真的不见了。于是我就跑去问美术老师,美术老师说她并没有把我的画给撤下来,她也奇怪这些画怎么就不翼而飞了。我说要么去看下监控吧,我看到有个监控摄像头刚好对着宣传柜这边。既然画是昨天不见的,那肯定就是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这段时间被人拿走的。美术老师估计是觉得麻烦,就说再等一天吧,说不定这些画会自己回来呢?
美术老师并不懂得我心中的焦虑,事实上连我自己也不太懂得,也许这是创作者的一种本能吧,就像母亲总是会寻找自己的孩子。我知道是有人在捣鬼,但我不知道是谁,我开始一个个去隔壁班找我在社团的同学,问他们有没有见到过我的画,并且在对话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注意观察他们的眼睛,如果他们闪烁其词,我是一定会发现的。但令我气馁的是,我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我坐在学校中央的的花坛旁,不知道如何是好,贝贝安慰我说没关系,那些画一定会回来的,说不定是有人觉得我的画很好看,拿去仔细端详了呢。正是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一个男生从教室后门走出来,和远处的我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划开了视线。他身上穿着一件外套,但当时是初夏,天气已经逐渐炎热,已经没有必要穿外套了,他这样穿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一个念头瞬间在我脑海中划过,我冲着那个男生跑过去,他显然没想到我会冲他来,他惊慌失措的眼神成了他露馅的败笔。“把我的画拿出来。”我说道。“什......什么画?”他反问道。“别给我装了,我就知道是你偷的!”我大声喊道,说着就去扯住他衣服,果然摸到了衣服底下藏着的一叠纸。“你干什么,别动我!”他色厉内荏地喊道。我们两个在走廊上拉扯起来,吸引来同学的目光。贝贝也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陪着我。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我的画从他的外套里抢出来,我定睛一看,简直要晕过去,在我的每一张画上,都被他用黑色蜡笔给画上一只蜘蛛。我的脸涨得通红,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像失去理智一样用手去抽他耳光,一记又一记,我的眼泪和鼻涕都化作了一团。我撕破嗓子大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你有病吗?”一遍又一遍。他也不回答,只是用手臂招架着。
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这么多的力气,一掌又一掌落在他身上,打了他不知道多久,直到有老师过来将我们两个分开。我记得那一天的后半段,贝贝都一直陪在我身旁,跟我一起骂那个男生,我们很晚很晚都没回家,直到父母都上街来找我们。
小学毕业之后,贝贝没有选择在本校直升,而是选择考到市里另外一所私立学校。我由于成绩没有她好,就只能选择本校直升。毕业的那一天,我们两个人都哭得很惨烈,她原本甚至准备为了陪我而留在本部,是我强烈要求她考出去,这里不适合她,况且那样我们只是不同校而已,平常还是能够见面的。
至于那个男生,他也直升了初中部,但所幸我跟他并不在同一个班。有几次在路上看到他,我都会绕着他走,我对他有一种出自本能的厌恶。他好几次看到我,都露出想跟我打招呼的动作,但我每一次都会直接无视他,只要他想上来接近,我都只会说一个字“滚”。他后来还写了几封信给我,估计是趁晚自习结束之后,偷偷溜进我教室,放在我的桌上,我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
但除此之外,初中的一切都比小学好上太多,这里没有打压人自信的老师,同学之间也都相处融洽。小学的痛苦记忆已经暂时离我远去。我和贝贝每周都见一次面,有时候是两次。我会去她家看电视,看《快乐大本营》和《一起来看流星雨》。有时候去新华书店买《芭比历险记》的DVD光碟,看完电影之后还有游戏可以打。我没有再去想已经过去的那些事情。
初三那年,我母亲出狱了,我在去接她的路上出了一场车祸。诊断严重脑震荡,脑膜严重出血,医生判断我大概率会变成植物人。我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一个扫地的女人惊呼了一声,然后她叫来了另一个男人。男人告诉我,我昏睡了一年之久,可是我觉得我才睡了三四天。因为我记得我去接我母亲出狱那天,是4月3号。而我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那天是4月8号。
这个男人后来又出去了,下午来了另一个女人,她说她是我妈妈,虽然我并不认识她。半个月的康复训练之后,我确实想起来这个女人是我妈妈,然后又过去半个月,我几乎想起来了所有事情。
而在我刚醒来的时候,我只记得我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我梦到我上了大学,但是和两个室友去偷书被发现,结果被抓进监狱。进监狱之前,我想起来自己忘记跟系主任申请暂时休学的许可。梦里的监狱是个暗淡无光的地方,我的小灵通被没收走,我每天只能吃两顿饭。很多人为了节省体力,一整天都在睡觉,只在狱警过来递饭的时候,我们才会醒来,所以那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出狱那天,狱警告诉我们,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年。我拿回了我的小灵通,发现和我通讯的最后一个人的最后一句话,发生在六年前,再往后,就没有人给我发消息了。我和我室友想要回学校找系主任,但是却发现学校的原地址竟然变成了一所宾馆。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在这家宾馆定了一间房,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了。
贝贝后来谈男朋友的时候,她没有告诉我,这还是有次我自己发现的。她有次在朋友圈发奶茶的照片,我看到照片背景里有一双男人的手,我就觉得她是有情况了,于是过去调侃式地问她。我起初也没有在意,但她是隔了几个小时才回复的我,也没有具体展开跟我说这个男的情况。
直到后来有一次,我跟另一个小学同学在一场活动中见面,久别重逢,先是寒暄了一段,然后就聊起了小学的一些记忆。她知道我跟贝贝玩得比较多,就聊到她的近况,上次同学聚会还能见到。我听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愣了一下,问陈迪是谁。她也愣了一下,反问我说你不知道吗?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好久了。
我想了好久,我不知道贝贝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件事情。我心中隐隐猜到一些,但又不敢确定。我在想要不要跟贝贝说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在我说完之后会不会发生某种变化了,我心中也隐隐猜到了一些,但我仍然不敢肯定。我心中有种强烈的愿望在推动我向前走,我觉得我肯定会跟贝贝说,这是因为我仍然将她当做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就应该无话不谈。但同时,另外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又将我裹挟。
人真的会变吗?贝贝变了,陈迪也变了。几年前我跟贝贝回小学探望过老师,祝老师已经跟印象中大为不同了,他的鬓角发白,头上多了很多皱纹,已经快要到退休的年龄了,这次见他,没有一点记忆中严厉刻板的印象,反倒变得亲切许多。看来是的吧,一起都会变,只有我还停留在过去。我不相信我的记忆是有问题的,但是现在看来,记忆也不是那么可靠。
我真的很想回到跟贝贝刚认识的那个时候,现在的我已经能够不用在意他人的看法、老师的看法,因为我的心已经逐渐变得成熟、坚强了吧。数学不好就不好,我还有我的画笔、我的好朋友,我们可以一起玩,玩到太阳逐渐西斜,玩到大风车剧场开始,玩到我们都觉得累,然后抱着布娃娃躺在沙发上睡着为止。
我最终还是告诉了贝贝,我知道了她和陈迪的事情。贝贝却显得从容淡定,我原本以为她会装模作样跟我解释一些原因,她却只字没有提到小学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只是在说她自己的事情,好像与我没有关系,好像也确实没有和我有一点关系。她说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她对男生的要求非常高,而且她也不急着想对外公开这段关系,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稳定下来。
等到她的这些话后,我沉默了很久,她也被迫沉默了好久。我只是说了一句话,你还把我当成好朋友吗?她感到愕然,接着开始说对不起,我又因此感到心软。贝贝的声音带着哭腔,她问我原因,我只是说,我感觉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煲过电话粥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吗?还是快毕业的时候?
挂电话的念头就这样被我打消,对话就这样进行下去,从磕磕巴巴的难为情,到自然的难舍难分。到我们那天又在电话两头聊了很久很久,像是又回到了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无话不说,无话不谈。
后来有一次,母亲从县城来看望我,住在我家,她的不请自来让我感到不太适应。她在我家里住了一个星期,她每天都给我做饭,我们每天讲的话不超过十句。贝贝约我去吃一顿晚饭,我去了,那天晚上,我让我妈不要做饭给我。
陈迪确实变了,变得跟我印象中截然不同,他穿西装的样子让我不自觉地想笑,我觉得他像一个陌生人,他不是陈迪。那这样的话,贝贝也就不是贝贝了。但我们还是不约而同地聊起了小学的记忆,彷佛这样子就能够逐渐熟络起来,过去的形象和眼前的形象合二为一,模糊不清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天中午天很阴,听说快要刮台风了,我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街上很安静,没有一个行人。快吃完饭的时候,贝贝说给我订了生日蛋糕,她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她一直都记得。她让我拆开包装盒,我看到蛋糕上爬满了跳蛛,全都是活的,在跳动。我惊声尖叫起来,从床上爬起来,是个噩梦。
我大口喘着粗气,母亲被我惊醒了,她紧紧抱住我。于是我想起来了,在我从祝老师家补习出来的那天,在我害怕被蜘蛛杀死那天,她也这么抱过我,她身体贴着我的温度,让我几乎忘却了对死亡的恐惧。
不过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跟贝贝讲过话了。
这篇小说我认为跳蛛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视觉符号,它是主角恐惧的物像来源,其实也是对于恐惧本身的印象。所以我想在绘画的时候,把跳蛛作为主体,绘画的时候我让跳蛛的体积远大过人,并且笼罩在人物的上方,希望可以产生一种被压迫和束缚的感觉。
前期我通过网上图片参考来观察跳蛛的特点,我特意放大了跳蛛的大眼睛、大脑门、还有毛茸茸的前后肢。
跳蛛下方是两个相背而行的小人,小人的面孔模糊不清却有着相似的造型,她们既可以是主角和贝贝,也可以是主角的过去和现在。右边的小人身下有影子,但是影子又和人物本身有些区别,那是跳蛛在她身上落下的投影。另一个人物下方没有影子,暗示着角色对于过去记忆的错误以及人物的一些矛盾点。
跳蛛的身旁缠绕着植物的藤蔓,植物上长出了一些圆形眼睛,似人又非人,希望通过这种超现实的风格去体现小说中涉及到的梦境、潜意识、悖论等命题。
整体色彩上,我选择了比较梦核的配色以及强对比色,希望带给观众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为了让画面不同元素平衡,我尝试了一些不同的配色和符号元素作为背景。为了简化空间的意义,整体绘画风格偏扁平风,弱化了画面前后关系对故事产生影响,这次的作品也是我自己对于板绘的一次全新尝试。
3、NAna的灵想时刻
6、番外:一位着急的母亲
Louis与他的妈妈
我妈:你这篇小说想表达的中心思想是朋友的背叛吗(/偷笑)
我:(/擦汗)不是
我妈:那是啥(/吃瓜)
我:我想表达的是二十年前的人和二十年后可以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某种意义上也就不存在所谓的背叛
我:忒修斯之船,古希腊哲学家提到的一种驳论
我妈:那现在的你跟六岁的你是同一个人吗?(/吃瓜)
我: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我:哲学问题就是这样,没有一个最终答案,里面有种模糊性
我:就算在生物学上,七年前的人跟七年后也不是一个人了
我:人体细胞每天都在更新,衰老死掉的细胞会被新的代替掉,而全身的细胞全部替换掉,就需要经过七年
我妈:三岁看大,八岁看老
我妈:关键是心性,思想变了,外貌也变了,名字没有变
我:名字可以改(/偷笑)
我妈:你的身份证不变
我妈:你的出身不变
我妈:你的基因不变
我妈:你的原生家庭不变
我:基因的改变现如今也可以实现
我妈:人都是成长起来的,很多人生感悟,要自己悟,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如果改朝换代,身份证号也会变
我妈:你是我跟你爸的儿子,这个永远不会变(/捂脸)
我:但假如我基因变了,我在生物学上就不算你们的儿子了(/偷笑)
我妈:基因突变?
我:基因编辑
我妈:法律上永远承认的
我:2018年11月,中国双胞胎女孩露露和娜娜诞生,这是世界上第一批经过基因编辑的婴儿。她们的部分基因被编辑以抵御HIV,此事件所涉及的伦理问题在学界和社会引起了巨大争议
我妈:你身上流的永远是我们的血液
我:但假如......
我妈:好了,没有假如(/笑脸)
7、交换灵想
Louis: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Serena:我看不太懂,这个小说。
Louis:哪里不太懂?
Serena:这个......贝贝和陈迪是一个人吗?
Louis:不是啊,当然不是了......诶不过你的这个想法还挺有意思的,就是我写的时候没有这么想。你知不知道一个电影叫《穆赫兰道》,一个心理惊悚的电影,里面的两名女主实际上就是同一个人。
Serena:我知道那个电影!超吓人,我都不敢看!
Louis:也没那么吓人了,挺有意思的,那个电影里有一段心理医生和病人在餐厅的对话,里面病人就提到“梦里的场景及非白天也不是黑夜”,我就经常做梦梦到类似的场景,所以感触很深......扯远了,你接着说。
Serena:就你小说结尾说——过去的形象和眼前的形象合二为一,模糊不清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就给我这种同一个人的感觉。
Louis:这里说的其实是陈迪和贝贝,两个人分别的形象,过去的和现在的。你如果再看一遍你就会发现,我想探讨的是某种类似于忒修斯之船的悖论,就是同一个实体的变与不变的问题。
Serena: 哈哈哈牛逼。
Louis:就是......这么说吧,比如从你的十二岁到二十四岁,你每天都能看到你妈,在你眼里她就是你妈,是同一个人;而你小学毕业后跟你的小学同学十二年都没见,再见到你就觉得他们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可是,你能说你的同学不是同一个人吗?他们的名字没有变,某些性格没有变,关于小学共同的记忆也没有变;你又能说你的妈妈现在跟十二年前一模一样吗?她脸上皱纹和头上的银发是不是更多了呢?她的口头禅是不是变了呢?她的爱好是不是也变了?
Serena:我懂了,但我其实更好奇,你这个小说是怎么写出来的。
Louis:我是用WPS写的。
Serena:我的意思是,比如你写小说需要打草稿吗?还是就写到哪里就算哪里?
Louis:我写中长篇小说会打草稿,但这种两万字以内的短篇我一般都不打草稿,就是写到哪里就算哪里,然后写到后面有新想法了,或者有新角色出场,我就会回过头去改一下前面的部分。
Serena:所以说,在你动笔写第一段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故事的发展方向是怎样的,对吧?你也不知道你将要在这篇小说里探讨什么?
Louis:我确实不知道故事的发展方向最后会到哪里,但我心中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意识,就是我希望我的几个角色会在故事的结尾发生变化,这变化可以是他们的性格,也可以是他们之间的人物关系。这在剧作法里叫做人物弧光,就是你想象一下人物是一道弧线,他是有变化的,而不是一道直线。
Serena:可是为什么人物一定要变化呢?
Louis: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我可以跟你说所有剧作书和我本科的老师都是这么教的。人物的性格之所以会变化,其背后的原理大概是因为人物的思想变了,而人物的思想又一般跟故事的主题紧密相关,所以人物弧光可以揭示出故事主题。
Serena:懂了,好像又没懂。
Louis:那我换一种解释,就是你不是喜欢听八卦吗,什么是八卦,八卦不就是人物关系的变化吗?假如你认识的两个同学,他们原本只是同学,突然有一天你听说他们在约会,这就是从同学到情侣的变化。所以你与其问人物为什么要变化,不如问问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听八卦。
Serena:哦哦,你这样说我懂了。
Louis:我为了让人物在前后产生变化,开头的时候就给他们设置了各自的性格。比如主角“我”是讨好型人格,陈迪是讨人厌
的淘气包,贝贝则是我最好的朋友。等到了结尾,“我”已经克服了自己的讨好型人格,陈迪则变成一个性格稳重的青年,“我依然还把贝贝当成最好的朋友,但我已经再没有跟她说过话了”。
Serena:原来如此。
Louis:这是一点,还有一点是矛盾。你产生了一个欲望,矛盾就是你实现愿望的拦路虎。就比如你想买港大纪念品店的小熊,你最喜欢牛仔衣服的小熊,可是你每次去都已经被哄抢一空,你很想买,就在小熊进货的那天早上开门就冲进纪念品店,可是你发现前面几个黄牛早就把小熊给抢走了。
Serena:我喜欢绿色的,我不喜欢牛仔的。
Louis:好好好。
Serena:可是纪念品店不是只有学生卡才能买嘛?一次只能买两个。
Louis:咳咳......矛盾又分成三个层次。一个是外部矛盾,也就是个人跟集体、组织或体制的对抗,比如《肖申克的救赎》中,主角跟整个监狱体制的对抗;一个是个人矛盾,也就是个体与个体之间的矛盾,比如你跟你同学争抢保研名额;最后一个是内心矛盾,就比如你发现你的杀父仇人竟然是陪伴你半生的挚友,这个时候你会在内心纠结杀他还是不杀他。
Serena:你的小说就是聚焦在内心矛盾的层面上。
Louis:对的,而且我的小说中涉及到潜意识层面的东西。就是在梦中,主角会回忆起她所受过的童年创伤,在梦里,陈迪和她的数学老师是那样欺凌她,就连最好的朋友贝贝也与她作对,这种创伤在梦里是十分真实可怕的。可是一旦当主角醒过来,她就会意识到梦里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贝贝依然是她的好朋友,陈迪变成了好人,数学老师也变成了好人。
Serena:听起来怎么有点可怕的感觉。
Louis:诶,你捧哏捧到点上了,这就是最关键的地方。在潜意识里,主角对小时候的创伤恐惧得要命;但是在表意识里,那段创伤距离主角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她的性格变好了,她也早就对当年受过的伤害没那么在意了。你觉得这矛盾吗?这很矛盾,但同时也不矛盾。
Serena:所以......这是一种悖论?
Louis:忒修斯之船到底变没变,它变了,同时它也没变。
Serena:可是这些你是怎么想到的呢?是在写小说之前就想好的吗?
Louis:我也说不清,就是写着写着就想到了,因为这个篇幅比较短,而且由于给我的素材里提到了过去、梦境之类的关键词,可能我就下意识往弗洛伊德、悖论之类的方向去写了,因为我对这些命题一直以来都挺感兴趣的。
Serena:可是你的即兴创作到底是靠什么的呢?我能理解即兴绘画,但我理解不了文字的。
Louis:那即兴绘画靠的是什么嗯?
Serena:感情啊、下意识的想法之类的。
Louis:那即兴小说也是一样的咯,也是靠感情,你与其问即兴创作靠什么,不如问我创作的时候,感情是如何被调动出来的。
Serena:对啊,采访你一下哈哈哈。
Louis:那就是把我的一部分真实经历融入到小说当中。因为是我真实经历过的,所以会比较有感触,就比如小说里的这个小学校园,其实我想象中就是我的小学,虽然是别人的故事,别人的素材,但是却可以在我小学那个环境中发生,我要把我的全身心和感觉都调入到那个记忆中的环境里,然后我写作的时候就能有一种代入感。
Serena:小说创作原来是这样!那这其实还跟绘画有些不同呢。
Louis:有什么不同?
Serena:那这个就可以等到后面的章节再弄了我感觉。
Louis:嗯也可以。
8、镜子里外
在和Belle讨论过对小说的想法后,Belle提出的关于「镜子」的建议让我感到兴奋,她提到了中国传统风水学中「镜子」的重要地位,以及在西方文化中「镜子」这个符号也指涉着潜意识&意识和个人&别人等抽象概念。
我随后做了一些深入的调研,注意到精神分析学家Jacques Lacan所提出的镜像理论。该理论提出所谓的「镜像阶段」,是指婴儿开始意识到镜子里的自我就是自己的时刻,该阶段发生在学会控制身体前的一个神秘瞬间。
在此基础上我画了一些与「镜子」这个概念相关的草图,其中灌注了我对破碎感与视觉真假性的思考。
1.当将镜子、梦境或真实性等概念结合起来的时候,最简单的联想就是破碎的镜子,以及镜面碎片的多面性。所以我想在画面中看到镜面碎片的组合或者散落的效果,在碎片不同的片面则用来展现与故事联系的不同的人或物;
2.在此基础上,我结合对跳蛛这个符号的思考,希望在画面中看到主人公的下半身,但是在地上的镜面碎片或者水面的反射中,人物的倒影将变成跳蛛细长的脚,以此突出人物的矛盾性;
3.前几天在回大陆的飞机上,我看了部电影《The Unbearable Weight of Massive Talent》,电影中有一幕,男主企图进入一个全是镜面的房子,众多镜面之间藏着一个隐蔽的出口,此时男二出现在了男主的背后,镜面中倒映出两个人的脸庞......我以此为灵感,在新草图上把跳蛛和Julia(Louis的小说中,主角小时候一直惧怕的对象)结合,希望在暗光的场景下使得主体看起来亦人亦鬼,以此引发更多的思考。
9、共同创作:黑太阳
Louis的阐述
「黑太阳」这个名字起源于我们关于「忒修斯之船」的探讨,然后又延展到「悖论」的概念本身。我们说“自杀就是杀掉一个想杀死自己的人”,然后说“天空中出现了黑太阳,漆黑的阳光照耀在你脸上”。
「黑太阳」自然在现实中不可能存在,但是它可以通过负片摄影实现,也可以通过反转正常照片的RGB通道实现,这样照片中黑的就能变白,白的也会变黑。
值得说明的是,你们所看到的这些照片并不是全是拍摄太阳,有些则拍的是月亮,因为在天空中,太阳和月亮分别是白天和夜里最亮的天体。至于哪些照片是月亮,你们可以来猜一猜。
nana的阐述
在创作这首诗歌的时候,Louis提到了「黑太阳」的灵感,在一开始听到黑太阳的时候,我的感觉是矛盾的,因为现实中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东西。在我脑海里,黑太阳让我最快联想到的却是月亮。太阳和月亮在传统认识里代表了白天与黑夜,但是实际上,很多时候我们在白天也可以看到月亮,这让我经常感到很惊喜。
我记得当时既不是白天,也不是黑夜。
我看到阳光清清楚楚地落在你脸上,但我扭头一望,却望不到窗外的太阳。
说到「黑月亮」,我会想到在Kennedy Town的海边看到的圆月,当时月光挥洒在夜海上,映衬着水面上浮动的渔船。我的诗篇开头,是对现实情节的重现。
第二段和第三段讲述的都是我的梦境,在我的很多梦中,我对人物的眼睛有极为深刻的印象。
第二段是我近期最害怕的一个梦,并且在同一晚重复了两次。一样的梦境,发生在不同的地点。我原本在安抚怀中的一个女孩,她却突然在某一刻,从哭泣中突然抬起头,用一种邪恶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恐惧的本能驱使我逃跑,在梦中,我无视物理定律,从三楼直接跳了下去。
第三段也是我经常会梦到的桥段。这个桥段中,我一般是修女或者驱魔人,我所在的村庄经常有人被恶魔附身,我必须非常近距离地接触魔鬼,并举着十字架抵着他的身体,流利地念出一些其实我根本不懂的咒语。我能感受到恶魔抵御我时的强大力量,有时我需要拼尽全力抵抗。我还能听到魔鬼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嘶音。我觉得很神奇,我在上大学之后,经常做和基督教相关的梦境,但我在平时生活中从没有刻意接触过这些。
结合现实与梦境中能让我联想到「黑太阳」的元素,以及这个概念本身带给我的黑暗的、恐怖的感受,我便尝试以孩子的迷茫和悲伤情绪创作这首诗歌。
黑太阳
海上升起了黑色的太阳,
照紧风里摇曳的船帆,
呼~呼~
孤独的探照灯拉长了寂静的海夜,
在黑夜里,仙女教母用法杖拂出粼粼的海波纹,
挥洒着挥洒着,黑海荡开流光,
那是对未来的许诺,
全力抚平孩子已压缩成盒子的心,
夜里的黑眼睛,空洞、直勾勾的凝视着,
越蹬越大, 恐惧的孩子跳进扭曲的空间。
逃跑,逃跑____
修女对着被恶魔控制着的可怜的人,
嘶~ 嘶~,龇着牙,凑在跟前,
重复着的黑暗的梦,
黑太阳的降临,
孩子又在哭泣,
孩子啊,该去哪一世的记忆,
寻找家的踪迹?
在完成诗歌的文字部分后,我便开始思考文字与图形该如何结合。今年是中国的龙年,我生肖是牛,在今年是破太岁,于是在老一辈的带领下,我去了乡下一个叫「路仲」的寺庙参加了求平安大会。
和尚们吟诵着纷繁复沓的经文,伴随着一些打击乐器的声音。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吧,太阳渐落西山,我不记得我拜了多少次,但是那个神圣神秘的氛围和繁复冗杂的诵经声,让我顿时产生一种与社会分离、但同时与自然万物拥抱的幻觉。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决定尝试把我写的诗歌用手写的方式围绕在黑太阳的周围。
类似的瞬间我在西伯利亚旅游的时候也遇到过,那时候夜幕将至,天色暗沉,我的手机没有信号,大路上是来往的车灯和扬起的尘土,街边的旅馆里有流浪歌手在演奏着萨满的音乐。
10、小结
我和Serena都是第一次做这种类型的书,有些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书中有有些方面我们当时怎么想的,随后我们就想当然地去做了。虽然合作过程中不缺少快乐,但同时也难免遇到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在我们做Chapter1 的时候就浮现出来了。
比如虽然我们已经想好,这本书的重点应该是展现我们分别作为画家和作家的创作思路。但是对于章节的结构,我们开始的想法非常模糊。我当时想的是,整本书不需要有什么结构,我们就放任我们的思想随风飘荡,想到什么就往书里添加什么,但后来经过讨论,我们发现这个方案是不现实的,因为我们要考虑到书籍制作的时间规划,假如这样没有结构地去做内容,那最后的压力会全部给到排版的时候。
Serena开始的时候则有另一个想法,她觉得还是得以我的文字为准,他要我将她看成一名插画家会更合适。但这其实背离了我想做这本书的初衷,就是我想达到某种“交换思维”的感觉,我将作家的思维传递给Serena,她也将画家的思维传递给我。
于是最终,我们选择了这样一种形式。在某些章节,会由我的文字来主导。就比如说这第一章节,我们收到三个问题,然后我写了一篇小说,她根据我的小说来进行绘画创作,最终我们在进行交流后,进行一次共同创作。但对于共同创作会是什么形式,我们也没有在开头就去设想。而在其他章节里,这样的主从地位可能会进行反转,有可能是Serena的绘画先行,然后我的文字再紧随其后。
我这三周跟Serena说了很多关于小说创作的方法,前几页的对话其实没有把我们谈话的所有内容都囊括进去。Serena说在她以前的绘画创作中,大多时候都是追寻一种艺术家的直觉,她在听完我在文字创作中的一些思路后,就开始对文字的想法产生了一些变化。Serena觉得如果她也能使用文字去精准表现出一种感觉,那么这反过来也会促进她的绘画创作。
最后,我们原本订的是两周做一个章节,但最终做完这个章节还是用了差不多三周时间(中间穿插着春节假期),第一次启程难免会有很多磕磕碰碰的地方,而且改这个小说还花费了我不少时间,想到用二维码去浓缩书本的容量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至于说到收获,我想Serena的收获应该要比我多得多,这是她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Serena跟我说,她在写诗时感触比较大的是,她认为自己写诗的方式和绘画有些相像 ,她写诗的时候习惯先写一些关键词,比如她从一个事物联想到的其他两三个事物,然后串联起来,最后再进行修改。而她画画也是这样,她会先去做调查和头脑风暴,脑海中有一些key words之后,才开始着手想画面的构图。
你们可以看到她把诗歌其中的文字拿出来,与我拍摄的照片结合,做视觉艺术(说实话,我觉得这作品应该命名为「大日如来真经」)。我还惊奇地发现她写的中国字也有一种绘画的美感,让我联想到了徐冰的「天书」系列作品。
第二章
生活中的平凡物件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如何得知苹果是真实存在的?
绝大部分人都相信,只要是自己所见所闻,那么就必定是真相,是客观且不带偏见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比如,当你去看一个苹果时,你能看到它近似圆球的形体;当你用手指去触碰,你感受到它坚硬的质地的;用手颠一颠,它有重量,你想起曾经砸中过牛顿的脑袋;咬一口下去,你听到口腔内传来的清脆咀嚼声,还有舌头感受到的甜香。
然而,你看到的它的形体,只不过是光反射在你眼中的景象;它的质地之所以坚硬,是因为苹果皮表面的分子排列十分紧密;你感觉到它有重量,是地心引力的作用;而你舌头感受到的甜香,实际上根本不发生在你的舌头上,而发生在你的大脑里。
有人说,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圆,现实世界中任何一个圆,在显微镜下放大无数倍看,都能够看到瑕疵。绝对的圆只存在在理想国中,理想国才是最真的真实。
也有人说,数学是先验的存在,一切事物都是建构在数学法则之上,事物的形体会湮灭,但只要宇宙不死,数学就是最真的真实。
而对于创作者来说,也许情感才是最真的真实,我们看到一个事物,r勾连起我们的情感,然后我们就因景生情,创造出既属于我们自己,又同时属于读者的作品来。没有情感,我们的作品将一无是处。
0. 何为真实
1. 小天鹅
我们对于周围的环境都有比较细致的观察,也会经常拍下有趣的东西分享。这次我们记录生活中一些细微,容易被忽视,或者特别的视角,以此作为灵感进行创作
2. 匍匐晴空之下
我我很喜欢看花,街道上的花,公园里的花,月亮下的花,闻起来很香的花。我会去搜索它们的名字,人起的名字,有些很美,有些也很快会被忘掉,等我再一次遇见它们,想不起名字,却依然觉得很美,很动人。自然里的一切总是很美,因为欣赏这个动作不带任何功利;艺术之所以是美的,同样因为不带功利。
【引子】
天空是蓝色的被褥,
梦里有花的气息,童年的闪光,白色的尾浪。
太阳追逐着松涛,
传来贝壳的回声,树影的漏光,和你的脸庞。
【玉兰】
珐琅的拼盘,
支离破碎,点点白光。
白色的梦啊,
轻轻摇晃着,春日的迷芳。
【美人梅】
假冒着紫荆的行头,
站在人潮涌动的街头,
一串串玫红的糖葫芦。
紧握在招展的纤纤玉手。
【海棠果】
点点点点
圆圆圆圆圆圆
红红红红红红红红
果果果果果果
重重重重
挂挂挂
【枫香果】
枝头吊铃铛,
高悬长刺角,
黑黢黢圆球,
光秃秃明了。
【不知名的树】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从你苍老的脸庞,
褐色墨水潦草地洇染,
一切都模糊到难以分辨。
我知道泡桐的样子,
白色灯塔缠绕点点粉色柔光。
我知道乌桕的样子,
未霜乌桕赤,另日海棠红。
我也将知道栾树的样子,
秋天和随后的365天,
灯笼高挂,硕果团团。
但我却唯独不知道你的样子,
你干枯了,毫无生机了,
可是那又怎样?
来年春天,
你定会重新发芽吧,
苍老的灵魂也定藏着年轻的渴望。
顺着光的方向,
温度的航向,
一万次生长的渴望。
我会给你写诗的,
到时候,
我保证。
3.梯田
阅读周的时候,我去了丽水游玩,这是一些路上的速写。
在松阳县,梯田上的茶田我遇到了一位正在采茶叶的阿姨,阿姨介绍这不同的茶叶,他正在采摘乌龙茶,他家还有白茶,现在是明前茶也是最贵的…她说87年就在福建老家认识了外出务工的老公,并随他一起回了丽水,讲到自己在县城工作的女儿,只会说方言的婆婆,已经去世的父母…讲了很多;在茶田还有一位喜欢偷懒的大伯,大多时间坐在水沟旁抽烟,大伯十分热情老远就问我是哪里去的,介绍邻居家的五头牛…
田中间一棵树长满了蛋黄色的果子,掉地上的果子软软的,捏碎了像煮熟的枣子一样绵绵的,沙沙的。大伯讲这是红棉树还是什么,已经记不得了,他说这种植以前都是拿来雕花做家具的。
4. 假如漫步街头
我记得去年夏天第一次来到香港时,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地铁上的广告没有在播放政府的宣传片,维罗利亚港的西边一片落日的辉煌,海鸥和老鹰在拔地而起的高楼上空盘旋,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烧腊、鸡蛋仔、菠萝油的味道,远远近近响起交通灯的铃声,压过马路边缘的双层巴士,沿着铁轨行驶的叮叮车……这里有显著不同于内陆的文化,但他们仍然说着中国话。
这半年来我时常恍惚,我穿梭在香港和内地之间,好几次,我都感觉香港是离我特别遥远的一个梦。我在这里遇到许多可爱的朋友,他们相貌各异,性格各异,我很幸运能交到这样一群朋友,但因为学制的原因,我们相处的日子必定不会非常长久,也许很快我们就要做鸟兽散了,就像我曾经历过的那样。
每每从香港回到内地,就像是回到现实,现实中听不到交通灯的铃声,看不到维多利亚的落日,见不到相互欣赏的伙伴。太遥远的一个梦了,遥远到就算我身处此时此地,也会知道多年后回到这里,只会做一名游客,坐在坚尼地城的海边,望着漆黑一片的海面时,定会觉得那里缺少点什么吧。
【纸伞】
童年的香蕉船,
插着一把夏威夷纸伞。
还有油炸冰淇淋,
电视柜上的XO轩尼诗酒,
都变成了电视机前,
扁扁平平的怀旧片段。
【水管】
13月20日是我的生日,
弯曲的红管藏着我最深的秘密,
缠绕的蓝线输送着生命的讯息。
我的头套着特制的枷锁,
我的脚则沦陷在水泥地里。
精密的仪表和机械的滴答,
蜷缩于带锁的方形铁盒,
淹没在城市喧嚣的地底。
【巨人的脚印】
那一万分之一的夜晚,
我曾发誓说要爱你。
而在剩下的九千多个夜里,
"我爱你"这三个字,
似乎仅仅只是与你无关的痛痒。
但是啊,你可记得,
巨人也曾踏着轻快的步伐,
追着那夜风中飘起的点点星帆。
然后,他会牵起爱人的小手,
在那还未被称作“路”的地方,
挥动火光,笑谈歌唱。
此后余生,
便再也没什么可让他忧伤。
而如今这里,
仅留下他记忆的残骸,
被践踏着,跪倒在,
一万双轮毂碾过的马路上。
【监控探头】
我看过来的车,
你看过去的车。
过去的会出现在下一秒,
过来的我一直能看到。
然后你就生了我的气,
你认为我只想看车,
却从来不想看你一眼。
【邮箱涂鸦】
那些混黑道的又来了。
不止昨天,前天,大前天,他们都来了。
他想到这里,毛骨悚然。
244-6就在他楼上,他们一家都被杀了,难怪最近见不到他们。
这么说来,242-4也是,但昨天看到他们的小孩,躲在墙角假装玩捉迷藏,可笑,他们一家都是蠢货。
244-2有人来,上周二的事,他爬楼梯看到那个杀手,穿黑夹克黑皮裤,扎一团子辫,像印尼人。
他根本不敢看第二眼,然后就吓得瑟瑟发抖。
244-3嘛,他们家还有个大学生,最近也看不见了,哼哼,U嘛,university, 太显而易见的记号,蠢货。
他最怀疑244-4和244-1,他们是这栋老楼的眼线,经常会趁他们不在家,偷偷安装监控。
他们帮了坏人,他们是免死的!
242-6是新来的,也该交保护费了。
242-5呢?这个有点难,这里肯定隐藏着最大的秘密,他一定要破解出来。
“扑街鬼!”
一个瘦弱的少年身影从楼道里冲出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公寓管理员。
“死野,叼你老母hei你话!再来这里乱喷漆,把你送监狱!”
到现在还在跟自己演戏?装什么呢?这个管理员分明也是跟他们一伙的。
他冷哼哼一声,强装镇定,不再考虑符号的意义,拄着拐杖进了电梯。
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昂首挺胸,当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吓死他们才好。
5. 财神爷
我在上学途中看到了这张财神的海报。中国人总是喜欢崇拜他,因为他是代表财富和财富的神。在农历新年的第四天,大多数家庭都会放鞭炮欢迎财神来到他们家。在我看到这张海报后,我意识到它不仅在内地并且在香港也很受欢迎。
在这幅作品中,你可以把这些点连接起来,画出财神,我用所有的幸运数字来标记这些点。我希望通过种幼稚和顽皮的感觉给你带来喜悦。
6. 马赛克的密语
早年的香港,还有很多人是文盲,看不懂站名。因此,建筑师就采用颜色作视觉区分,不用同站点用不同颜色标记。于是,在地铁穿出漆黑隧道的瞬间,人们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哪个特定的站点。几十多年过去,后续铺设的站点早已不再采用马赛克瓷砖的设计,但是这些材料的颜色和质感,在某种意义上,这些褪色、氧化的马赛克纹样,早就融入这个城市的血脉中,承载着好几代人的记忆。你如果把耳朵贴在这些瓷砖上,可以听到一些奇特的回响,如果你听不到,那让我来念给你听。
红磡
走出地铁站不远,曲曲盘旋的高架和平路,像蜷缩成一团的线虫。路断在了公交站台边,不远处是红馆和世界殡仪馆的屋顶,曾有无数歌星在红馆开完演唱会,就开玩笑说晚上到隔壁睡觉。他走过街角,来到理工大学的门前,回想起中学时代他曾在这里上夏校,有个台湾女生在这里亲过他一口,因为他用嘴叼着饮料,狗刨五十米,游到对岸送给她。不辞辛苦,所以值得奖赏。
旺角
橘子皮被瓣瓣剥开,抖落在她的碎花连衣裙,她假装没看见。眼前的男人穿着皮衣,身上沾着烟草的气息,荷尔蒙是致命的。她表面装作淡定,桌底下的脚却不听话地晃荡着。小弟浑身是血地爬进屋,他抄起菜刀就要去杀人复仇。她仰慕着,也痛苦着,这样的男人是她想要的,这样的生活却不是。于是,她临走前,拿走了房子里的一个玻璃杯,这是这房子里最易碎的物品,她要保护好,哪怕只有这一个是完整的。
尖沙咀
他每周都会有那么两三次,来到妈咪鸡蛋仔的门前排队,只此这家,而不是其他分店。他在香港已定居好多年,也算半个香港人了,但在这里依然没有交到朋友。他想念以前还在上学的日子,职场上只能看到一张张标准化的笑脸,下班后只有无尽的寂寞与疲惫。有一次,他在这里看到一张不一样的笑脸。她笑起来时,脸上会露出可爱的梨涡,她跟客人讲话的方式总是带着点青涩。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恋爱了,他只知道自己每次都在期待,交接商品时,两人手指轻蹭的那个可能性。你好!这是你的鸡蛋仔!请拿好!
佐敦
她从地铁站出来,看到了街对面的他的身影,朝他挥了挥手,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也挥了回去。他还想念着有次跟她走在夏日街头,她说她享受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感觉,那让她能感觉到幸福,说着她就在一旁闭上眼睛,阳光落在她睫毛上,凝固在那里,不过那已是七八年前的回忆了。
深水埗
他们谈了七年恋爱,从中学时代的懵懂无知开始,其中四年都是在疫情中度过的,四年失去的时光有太多,四年间感受拥抱和体温的时刻也只手可数,网络和通话是他们的常态。两年前的一次,他们都快要分手了,女生跟朋友去酒吧买醉,却在半醉半醒间接到他的电话,他假装漫不经心,跟他说自己从家里正好散步过来,要不要出来见下。她后来算了下,从他家深水埗到这家酒吧,中间隔着十五公里的路。你真的有病,还散步。回家的车上,她骂着他,骂着骂着,呼吸就逐渐变细、变淡,逐渐融入在到这浓稠的夜色中了
九龙塘
他将家里的宝马车从立体停车场里开出来,穿过昏黄路灯的剪影,越过了礼贤中学的门口。那是他的母校,不过毕业后他就再没有回去过了,他不想念那里,他在那里过得并不开心,同学嫌他发育不良,不跟他打球。他甩了甩头,将这个闯入脑海的回忆赶了出去,然后想起今天是周六,他的车后座放着一束鲜花,他要去坚尼地城的海边,去接一位姑娘。但他此时并不知道两件事,一是他的那束花将在下个路口随着车身的颤抖而掉到地上,二是他将在一周后会买一束新的鲜花送给另一个姑娘。
太子
1922年春天,日不落帝国达到了国力最顶峰,却没曾想到这就是最后的辉煌。总统孙中山在考虑第二次挥师北伐的时候,也没想到三年后自己就要撒手人寰。海员大罢工的余波不知道会持续到何日,红色的旗帜已模模糊糊在遥远的沙俄遍地铺开。也许只有到访香港的爱德华王子,清楚地知道自己将会有朝一日成为英王,他风度翩翩却总爱上已婚妇人,尤其是那些性格强势、阅历丰富、保养得当,并拥有娴熟调情技巧的女人。于是他也不会知道,就在他当上国王仅325天后,他就选择为那位名叫辛普森的美国女人,抛弃了戴在头顶的皇冠。
油麻地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在公交站前作了告别,她跟他说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而直到公交车到来之前,她都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他微笑着,表情里似乎充满了自信,还有点神秘。他说他们会再见面的,一定,他知道女孩的心比豆腐还软。女孩打了他一拳,他没有躲开,而在以往他是一定会嬉皮笑脸地躲开的。公交车来得很突然,女孩还没来得及去给男孩最后一个吻,他就跳上车走了,气得她眼泪直流。只是她没想到,车上那个远去的男孩的脸,此刻也同样被泪水沾湿。
黄大仙
走进黄大仙祠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去挽她的手臂,却在她的啧声中被抖落。他忘了他们不再是情侣,却在这天一起相约来祈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在等一个回音,尽管他现在就能看见她。而等他们走上台阶,氤氲的香火味钻入鼻翼,转动的经幢,微扬的旗帜,无数善男信女匍匐在地,祈祷着,乞求着,有的面露痛色,有些快乐到忘乎所以,那些泪水沾湿了衣襟,那些笑容沉淀在大地,也面对着男孩,震动着他年轻的瞳孔。
7. 死去的蝴蝶
这是一只我去上学路上在家门口台阶上看到的蝴蝶,蝴蝶的形状十分完整,但已经死了。我还是被他的纹路和完整所吸引。
回家后,我拿出毛笔和宣纸进行了漫无目的快递创作,我观察了一怀蝴蝶并用插图的形式画出了蝴蝶,然后我思考他的形成主要就是轮廓和翅膀上的纹路线条,所以分解开我有了线条和块面. 对于线条我觉得很有趣,因为他很像中国书法中的顿挫,其实好的国画也是在写,我提取这个线条进行了更多的快速创作。
我尝试了不同的的方向与色彩搭配,横线与弧线的配合开始变得像文字。
我也尝试了只用先前绘制的线条来画出树、草,和蝴蝶这些元素。这是一种好玩的过程,因为在有意识的绘画过程中,我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画意向的物件,通过这样的方式绘画出来的东西在绘画的过程中已经进行了简化。除此之外,使用毛笔这样不能修改并非常即时的工具,我在开始绘制一条线条的情况下,不能停顿太久,要不然宣纸就会快速的吸收颜料,因此也让这个绘画在潜意识中进行了快速的简化,最终得出的图像是有别于我精心设计的图画。
在这之后,我决定玩一下文字,因为我一直认为使用毛笔绘画就像在写书法。这边的字没有通过正常或者传统的书法起笔与落笔方式,而是使用我最一开始炼化出来的线条以及他的变体与尝试书写。左右两边都是蝴蝶两字,左边的蝶和右边的蝴分别尝试了不能让线条触碰的原则。在完成后分别在两边用金色的颜料绘制以达到画面的平衡性。这些线条的绘制也不是提前设计好的,而是在当下凭借我多年绘画的直觉快速,即兴的写下。
后来在偶然的机会,我在刷小红书的时候看到了别人在内陆发布的照片,有很多蝴蝶死在山上,发布者询问这是什么蝴蝶为什么会大量死亡。然后我得知这叫报喜斑粉蝶,这个季节正是他们生命的末期,大量死亡的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死了还如此美丽的蝴蝶我有一些惋惜。
8. Louis的创作思路
为了节省篇幅,我就不一一说过去了,我会挑选几个有代表性的作品讲一讲,先讲一下诗歌,然后讲一下微小说。
在“Creeping Under The Sky”这个部分,照片中花的背景都是蓝天,我自然就想这首诗的开头会提到天空。我把“天空”比作“被褥”,自然就会在被窝里做梦,做梦梦到童年,就想到童年有一次躺在树下,看头顶万里无云的天空中,飞机划过的白色气浪,还有紧随而来的巨大轰鸣声。当时联想到了好几段记忆,但是这一段最能触动我的情感,所以被我写进去了。
这里原本写的是“花的气息,童年的往事,螨虫的尸体”。最早想到被褥,就联想到被子被太阳晒过后,上面会发出来的那种气息(那实际上就是螨虫被紫外线烤焦的味道),但是螨虫对应后面“你的脸庞”,文字就不太美观,于是就改了。
然后写到第三句,“太阳追逐松涛”,写诗的时候我不会去想这里要不要用什么拟人的修辞手法,我只是在想,怎样让文字变得更有趣,而不是说“风吹动树林,发出簌簌声响”这种陈词滥调。于是就想到写“太阳追逐松涛”,这里面有时间的变化、风在林间吹动、太阳穿过叶间空隙的感觉。
此外,“涛”又让我联想到“大海”,又接着想到“贝壳的回声”,童年听贝壳的时候能从中听到大海的声音,这又刚好跟前面的“童年”呼应上了。我是写到这里,就决定把前面“童年的往事”改成“童年的闪光”,为的是在感觉上跟“太阳”产生呼应。
最后写到“树影的漏光,和你的脸庞”,基本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你可以想象树下面躺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看着你,你也看着他。就是这种感觉。
然后是“Mosiac's Whisper”这部分,这些都是我在香港的地铁站里拍的,其中我写的所有故事,每个都有原型,绝对不是我胡编乱造,而是真实发生在我朋友身上,或者我身上,以及我道听途说,并且我保证这些故事就发生在对应地铁站的周边区域。
之所以要有一个原型,实际上也是为了能有一个情感发作的基点,不然写出来的东西很容易就无病呻吟。有原型,就意味着你在现实生活中多多少少认识他,如果你观察细致,他在你眼里就容易有一个鲜活的印象,你觉得他是活的,有生机的,那他就是有意思的,他的故事自然而然也让你想要去记录。
就比如说《红磡》的故事,来自于我的一个朋友,有次我们走在香港街头散步,刚好路过香港理工大学的宿舍楼,他就开始跟我说起以前的故事。然后有一次,我又去红磡那边吃晚饭,又听到了一些香港歌手的八卦。我的所见所想,就在此情此景里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一个故事。
9. 番外:Louis和网友的聊天记录
我:最近在做毕设 要做一本书 然后这些诗是内容的一部分。(发给他《引子、《玉兰》、《不知名的树》和《巨人的脚印》)
网友:你的想象力好丰富!读这首诗调动了我的视觉、嗅觉、听觉,里面的天空、梦里花的气息,童年闪光\太阳追逐松涛等等美好的描写,让人感觉这首诗的诗风十分清新雅致。
我:笑死,你讲话怎么像Chatgpt?
网友:(/笑脸)我真的有认真评价!
我:看得出来。
网友:关于这首《玉兰》的评价,我先说明自己确实有过分解读的嫌疑!首先你确是抓住了玉兰的特征,花色如玉,以珐琅比喻,确实很贴切!其次第二三句写了玉兰花零散挂于枝头的画面,用以“点点白光”,就这四个字,我会想象到当阳光刚好照射到这颗玉兰,抬头仰望,其花才会有“白光”的视觉效果!之后的第四句,写到白色的梦,我读着有些悲伤…
我:牛逼。
网友:不知你是否曾在一个初春的季节与一个如玉兰般洁白优雅的女子相恋,但又因种种原因未能相守(此处对应“支离破碎”)此后对于她的美好回忆,一直萦绕脑海深处,如同这玉兰芳香…
我:好厉害,这都分析出来了。
网友:你怎么讲话阴阳怪气的?
我:(/偷笑)没有,我真的是在夸你。
网友:话说回来,你之前有系统地学习如何写诗嘛?还是说看多诗多了,便自然而然地写出来了…因为我在读的这些诗的时候,我会联想到我上现代文学课里面的一些关于诗歌的内容…
我:我基本不怎么看别人的诗,我不太喜欢读诗,也没有系统学过,我写诗就是即兴而为,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给内心找一个发泄口。
网友:对了,我最近读到惠特曼的《草叶集》,我感觉里面有些诗好奇妙。
我:什么?
网友:就比如说这一首《给外邦》。
我听说你们在寻求某种东西以便解开新世界这个谜,
还打算给美利坚,
她那健壮的民主制度下个定义,
因此我把我的诗篇寄给你们,
让你们从中找到你们需要的东西。
I heard that you ask’d for something to prove this puzzle the New World,
And to define America, her athletic Democracy,
Therefore I send you my poems that you behold in them what you wanted
我:这根本不是诗。
网友:是吧,但这就是自由体诗的一种。惠特曼完全破除了从欧洲传来的十四行诗的写作传统,初学者第一次接触他的作品,往往会感到困惑,因为这跟他们过去看的所有诗歌都不一样,但这正是它的意义所在。
我:我不相信,我有我的想法,我的创作理念。在我眼里这种诗就是一坨垃圾,因为它用的是最陈述的句式,它没有玩弄文字,玩弄语法,而好的诗歌一定是在玩弄文字,玩弄语法的。
网友:所以你认为诗歌只是一种文字游戏?
我:在我眼里,诗歌的创作要有三个东西,一个是玩弄文字的能力,一个是联想或想象的能力,一个是情感。最重要的情感,其他所有都可以没有,但最重要的是情感。
网友:那他的这首诗里也有情感呀,对美利坚的深厚的情感。
我:但是他写得太粗俗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读出这种情感的,反正我没有读出来,或者它表现得太差了。
第一张画作
尝试画了一下那只蝴蝶,画画好有意思!
【悬崖下的蝴蝶】
蝶蝶起飞的时候没站稳脚跟,
从悬崖坠落,
摔死了。
而当时我正从这里经过,
然后便很快忘掉,
经过这件事。
10. Louis的新创作
从Serena的创作引发的再创作
【打底诗】
两只小蝴蝶啊,
飞在花丛中啊,
飞啊,飞啊,
寻找一个梦啊。
【emoji版】
🦋🦋,
➡️🌼🌷🌸🌺⬅️,
⬆️🦋⬇️,⬅️🦋➡️,
👀💤。
【金文版】
【自创版】
双蝶,
花草,
飞飞,
找梦。
11. 共创:装饰一个罐子
在Belle的课上,Belle给了我们一些废弃的物品,比如废纸盒、铁盒、报纸、杂志、和胶带等,让我们用这些材料制作一个可以代表自己的立体雕塑。我们基本仅使用这些材料去制作这个作品。
新的天空
多媒介
10 × 10 × 5厘米
这个作品是我对个人理解的探索。我在一个充满爱和尊重的家庭中长大,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麻烦。但像现在的许多同龄人一样,我经常遭受抑郁的情绪,即使什么都没有发生。通过这些年的个人探索和分析,我认为我的挫折大多来自于与伴侣的亲密关系,而这些关系就像一个接一个的[Saros]。
这些循环提醒我宇宙中的一切都是周期性的,无论是宏观的星系还是微观的生命。在记忆胶囊式的容器里,我让这本书展现了我精神世界中一个无意识的部分,那就是悲伤、疯狂和失望。我还制作了一些藏在珍珠里的物品,它们代表着我温暖的童年记忆,每一个都承载着一个深刻的故事。整个艺术品就像一个盒子,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我们喜欢把所有的宝贝都装在里面。
生活是一个saros,我希望当你探索这个盒子的时候,能唤起一些你温暖的回忆。即使你处于困难时期,也要有信心,相信所有的沮丧都会过去,很快你就会站在新的天空下。
[saros]起源于古巴比伦语,象征重复或周期。这个周期大约是18年零11天,它描述了月食和日食的周期性事件。
微风
多媒介
9 x 9 x 6 厘米
这个作品的本体是一个罐子,分成三个部分:一个是盖子,一个是罐子的外部,一个是罐子的内部。我借助这个作品,短暂探索了我的思想观念。
作品的名称为“微风”,被安置在盖子之上。我小时候有哮喘症,在犯病的时候,能听到自己非常明显的呼吸声,像拉风箱一样非常难听,那段日子我总是非常关心自己的呼吸,总觉得呼吸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我也因此会去关注别人的呼吸,因此发现每个人的呼吸方式都是不一样的。
而假如把社会比作一个罐子的话,那么罐子的外部就是我所接触的生活,在呼吸之间,生动的景观将我静静包围。我看到球星在庆祝、鱼儿在游动、少女在哭泣、成功人士的得瑟、女人在享受。它们彼此之间紧密相连,勾结成我的记忆,我对生活的理解。
而在罐子内部,则是我希望用一些具体物件来隐喻外部的社会,比如药丸可以代表“生死”,安全套代表“性欲”,羽毛代表“无拘无束”。而这些物件却又都被文字铸成的圆筒形紧紧包围着,也许意味着人的经验永远无法超脱语言的疆界。
第三章
音律的韵动
1. 有时候我也想和世界告别
“所有对爱的美好幻想,对生活的美好期待,总是会在现实中被击得粉碎。”
这首歌是我还没和Louis决定好第三章做什么的时候,自己听着歌乱涂乱画的。听着歌,结合情绪把歌转换为画面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尝试了。这样的方式就像艺术疗愈,在过程中让我心情变的平缓。这首歌给我的感觉就和我在经历的冲突一样,我用非常强烈的对比色和笔触去宣泄。
我们总在想做一些什么不同的但能表达我们认知和思想的东西去做本书的最后一章节。后来我觉得这个形式很有意思,音乐作为一种其他的艺术形式,并且是我和路易斯都很喜欢的一种形式,即使不通过我们俩的文字或绘画,我们通过音乐的分享也可以对多方有所了解。通过这个章节,和一开始的初衷一样,我们除了区分艺术形式,可以更多的思考什么可以作为艺术而不是艺术是什么。
这一学期的生活有时候很慢,慢的有点难熬,有时候又特别快,特别是在这最后的几周,对于学生身份的自己又有一些眷恋。希望通过第三章,可以保留我们在26岁和28岁的一些情绪,记忆,和理解。即使拥有不同的定义,和不同的身份,我们作为独立的个体也可以站在彼此身后支持对方作为艺术家。支持用独特,独立眼光审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
在这个章节的曲子有着不同的情绪,也表达着不同的季节,有特别鲜明的抨击,也有舒缓的表述... 就像这一年不到在香港的生活,这一时期的缩影,其实也是不同阶段的缩影,生活起起落落,生命力就像一段乐章,高低彼伏。
2. 狂热,蝶舞与骤雨初歇
《夏长》
思绪长啊长,
如夏季燥热的蝉鸣,
长个不停。
这首曲子有着很好玩的调子,就像快板乐器,叮叮咚咚的像深夏一个山谷中,溪流从山顶流下来的声音,给燥热的空气添了一些凉意。
高一的时候迷恋上看各种数码产品的测评,后来攒零花钱,自己买了个便携式HiFi播放器(实际上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的MP3,用了好一点的内置声卡和驱动),Vivaldi的《The Four Seasons》是我放进播放器中的第一首古典音乐。这个播放器伴随我一直到大一,那会儿开始流行使用蓝牙耳机,并且很快就没有人用有线耳机了。
《The Four Seasons》共有12个章节,每3个章节便描述的是一个完整的季节。其中最脍炙人口的大概是Spring First,但我最喜欢的是Summer Third,其次是Winter First,再次才轮到Spring First。
Vivaldi是古典音乐史上第一个使用标题音乐的作曲家,他为自己的作品添加上“春夏秋冬”的标题,并且为每一章节都添加上对应感觉的十四行诗。比如在Summer Third中,诗歌内容是这样的:*终于,他担心的事发生了──雷电交加的狂风暴雨及冰雹,阻挠了他回家的路。
但是后人却不能够断定这些Sonnet到底是不是Vivaldi自己写的,还是他和其他诗人合作的产物,就像是我和Serena的合作一般。
奇妙的是,我在当初并没有搜集过关于这首小提琴协奏曲的幕后创作故事,也不知道这些曲子里究竟在描述怎样的景象,我只知道我听的这部分叫做“夏”,可是我的的确确从它的音符连成的旋律中,听出来它在描述一场夏季的暴风雨。
*我看到Tuner命令水手把自己绑在帆船的桅杆上,在风暴来临的时候扬帆出海,让狂风堵住他的嘴巴,让暴雨倾泻在胸膛,让雷电照耀自己黑夜中黑色的眼。然后他要画,在40度的高烧中,在经年累月的风湿病中,画出这世界上最牛逼的大自然神迹,海上的暴风雨,震颤那帮英国学院派画师的腐朽灵魂。
我看到贝多芬双手支撑着琴架,双眼间盘踞着一只鹰。他也曾创造出名为暴风雨的奏鸣曲,在暴风雨正式降临前,他是写稿到一半要推倒重来的普通人,他有写出好作品的能力,但他太痛苦,太压抑。 *Gary Oldman在他的旋律中,要杀了Natalie Portman全家呢。
莫扎特终其一生都在用小提琴和上帝对话,表现得像个天真的孩童,他的天赋让人嫉妒,*他现实生活中的粗俗不堪也无法遮掩。他爱说脏话,爱开黄腔,眼里除了音乐,只有女人。可是当他临死前,创造惊世骇俗的《安魂曲》的时候,他还是他吗?他把自己的灵魂全交给上帝了吧,他跟地狱来的撒旦做了殊死搏斗了吧?
*我看到shawshank逃出监狱的那一张脸,苟活在烂泥堆和暴风雨里,他却用呐喊掀开开自由和远方的唯一一张船票。*如同Edmond Dantès从那座古堡中跳海逃生,往后他就是腰缠万贯的Le Comte de Monte-Cristo,是游历四方的Simbad le Marin,是声名显赫的Abbé Busoni,也绝不会再是那个年幼无助的Edmond Dantès。
他要扬帆起航,直到自己变成一个老人,也绝不愿再踏上令人伤心的过往的土地,他要榨干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力量,也要去抓住水里的那条大鱼, *a man is not made for defeat. A m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 *直到最后,他越过暴风雨,瘫倒在岸上的一刻,瘦弱的老虎是不会把他吃了的,因为他就是老虎,老虎就是他。
3. 下沉
切歌
王菲《暗涌》
让这口烟跳升,
我身躯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分。
我都捉不紧。
害怕悲剧重演,
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剥落了神秘的面纱,
相逢不过是尔尔云烟。
那些不可说的,
抖落着香烟头星光,
湮灭在扉页之间。
4. 永远追逐那光和风和影
循环了这首曲子很多遍,有着夏日美好的节奏让我充满能量
在听古典乐的时候,我心中都会有很平静的感觉,这是我一直在追求的。这两周的双向情感障碍阻下,我的心情就徘徊在沸水煮沸的那个阶段,情绪突然就会升温不受控制的像沸水中的泡泡。这样的经历也很消耗我自己的能量。听歌一直是我一个排解的方式,这次的很多首古典乐都是Louis推荐的,我特别喜欢这首,整首曲子有着春天的明媚的调子,轻快的调子让我闷燥的身体也仿佛被一丝黄绿色激发出一颗嫩苗,引出一丝生命力。虽然整首曲子有一些遗憾或者未满的感觉但是这样轻松,小心的绽放为我带来了很多喜悦。
绘画的本体不是吹毛求疵地复刻现实,摄影的出现解放了绘画,于是有了印象派、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达达主义。
摄影的本体不是展现现实世界变幻无穷的流动光影,电影的出现又解放了摄影,于是有了“决定性瞬间”,摄影追求的是“1/24格的瞬间产生的意义”,而不是“24格的组接生成的幻觉”。
电影的本体不是通过两个小时的叙事时空向观众抖出一个包袱,于是短视频的出现又解放了电影。
电影的本体也不是故事,故事不属于任何媒介的本体,它属于生活本身,起源于因果的链条,爆发于情感的张力。它最贴近生活的本质,也就能为最大多数观众所理解和感同身受。
电影的本体是永远变幻流动的光影——是太阳造就了我们所认知的一切,也是太阳衍射出构成我们人体所需的一切化学元素——这就是为什么《生命之树》中摄影师不惜画面过曝也要让太阳频繁出现在画面中的唯一原因。
那个在片头、片中和片尾重复出现的那团光,像黑暗中曳曳摇摇的烛火,像宇宙中游荡的星云,像婴儿走出子宫看到世界的第一缕光亮。
他们建起一座四面通透的玻璃大洋房,阳台朝南,三面进光,为的不只是一年四季、春暖花开,更是为了捉住那秒行四万八千里的光,让光能够安静地、温柔地在你所在的这栋房子里停留住脚步,然后照亮那尘埃,窗帘随风摆动,铺满整个空间。
5.章鱼壶中梦黄粱
“你们在用什么方式联系”
“梦里”
1、新的家,晴天,日,內
21世纪10年代装修风格。屋内摆设比较现代,地板干净,摆设杂而不乱,有两个人生活很久的痕迹。
毛玻璃窗洒落进明媚温暖的阳光,橘红色的碎花窗帘,轻柔地随风飘荡。
厨房的灶台上蒸煮着中药,紫砂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钢丝床,床板上铺着草席,一个男人睡在上面。
偶尔荡开的窗帘角将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脸上,随后静下来,遮住阳光,如此反复。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泛黄卷边的老照片,照片上一个小男孩和母亲站在钢琴边上,露出笑容。
蝉鸣声在屋外若有若无,贩卖麦芽糖的小贩敲打三角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一阵风吹来,灶台上的明火被吹灭,煤气依然嘶嘶嘶地往外冒。
午后的光线从床尾移动到了床中,男人沉睡在梦中,他没有醒来。
移动镜头:镜头开始游移到天花板,楼上传来脚步声,镜头晃过脚步声行走的路径,而又停下,人在琴椅上坐下。那是几个犹豫的、尝试的音符,那是肖邦小夜曲的第一节。
特写镜头:男人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眉头紧锁,似乎是在做什么噩梦。
2、老的家,晴天,日,內
20世纪90年代的装修风格,贴着报纸的玻璃窗,破败的白粉墙,积满灰尘的电吊扇。
放置钢琴的书房有一扇后门,后门外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小院子。
书房的窗帘也是橘红色布料,轻柔地随风摆动。
特写镜头:一双成熟女性的手在琴键上弹出小夜曲的第一小节。
小男孩那双稚嫩的双手跟着弹出第一小节,没有任何节奏感可言。
母亲唉叹一口气,起身走出房间,小男孩没有看到母亲的脸,只看到一个穿长裙的优雅背影。
男孩站起身,跟着追了上去。
而在他身后,模模糊糊的焦外,一扇门打开,屋子瞬间亮了起来。
慢镜头:几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身影,从门外闯进来,捂住男孩的嘴,控制住他的双手双脚,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随后男孩就被运往门外,门关上,屋子的光线恢复了正常。
母亲在厨房,紫砂锅里在煮鸽子汤,她似乎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母亲打开柜子,拿出盐罐子,发现里面没有盐。
她走到客厅,拿了钥匙,换了双便鞋,便出了门。
3、烂尾楼的高层,夜,內
这是烂尾楼的高层,水泥胚房,没有装窗,四面通风。
绑匪看了一眼手表,同时画外传来关门的声音,另一名绑匪从玄关处走过来。
两名绑匪都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眼睛和鼻孔。
他们手中都提着煤气灯,相互对视一眼,做了个肯定的点头动作。
男孩在一旁的板凳上,双手反绑,嘴上封着胶带,他在哭,但却发不出声音。
一架直升机突然出现在窗外的空中,强烈的灯光照射过来,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噪音。
绑匪迅速跑到男孩身后,拿枪顶着男孩的太阳穴。
另一名劫匪示意直升机离开。
4、直升机上,夜,內
特写镜头:狙击手从倍镜中看到男孩被架枪威胁。
狙击手接通了地面的指挥讯号,传来嘈杂的白噪音信号。
特写镜头:劫匪举枪朝天花板开了一枪。
无线电(画外音):停止行动。
狙击手朝飞行员比了个手势,随后撤退。
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噪音随即消失不见,仅留下这座城市的空洞回音。
6、烂尾楼底,夜,外
无数红蓝色的警灯在闪烁。
一排排警车围着停在烂尾楼底。
几十名警察,身着防弹衣,躲在掩体后面。
几名警察在布置警戒线,将烂尾烂层层围住。
一名身着西装的男人(就是主角)从人堆中挤出一条通道,来到警长跟前。
警长递给他一件防弹衣,但被男人拒绝。
警长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随后目送男人走进烂尾楼。
7、烂尾楼的一楼,夜,內
男人走进烂尾楼,看到墙上安置着的炸弹。
无数的炸弹,从一楼蔓延到顶楼,被一根根黄色的线连接着,纵横交错。
炸弹上,危险的红灯在有节奏地闪烁。
5、烂尾楼的高层,夜,內
绑匪看到直升机离去,又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走到旁边的一架钢琴旁,拨动了上面摆放的一台节拍器。
滴,答,滴,答。这是节拍器的律动。
8、烂尾楼的高层,夜,內
劫匪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那上面有这栋烂尾楼每一层的监控画面。
他们看着男人徒步走上来,身后没有跟着其他人。
门外传来敲门声。
劫匪举枪将枪口对准门口,男人推门进来。
然而男人没有任何惊慌,而是像走上舞台一般,从容不迫地走到钢琴跟前,坐下。
劫匪将煤气灯放在钢琴上方,照亮了黑白的琴键。
劫匪开始在男人的腰上绑上炸弹,同时也在自己的身上捆绑炸弹。
随后,另一名劫匪将男孩送了绑,把他给放了。
男人和男孩对视了一眼,男人示意男孩赶快跑。
男孩拿起一个手电筒,转眼就跑出门外。
劫匪最后看了一眼监控画面,然后就合上了屏幕。
男人用手指停下节拍器的指针,然后将其设置成12/8拍子。
男人在琴凳上静坐片刻,随后就开始弹奏出肖邦小夜曲的第一小节的音符。
劫匪将录音杆架起,对准钢琴,收录男人弹琴的声音。
9、烂尾楼中,夜,內
画外音:男人弹奏小夜曲的声音。
男孩跑过一级级台阶,穿过一道道走廊,随后迷失了方向,他找不到下去的楼梯。
男孩开始在这一层中乱窜,随后注意到一间亮起光线的房间。
房间中的光线投射出来,在走廊的地上投射出阴影。
男孩朝着那间房间跑过去。
10、烂尾楼底,夜,外
画外音:男人弹奏小夜曲的声音从高空中传来,逐渐变得稀薄。
警长举起望远镜向上看,能看到男孩的手电筒照射出的光线。
光线正在一层一层地下来,直到消失在第八层。
救援队已经准备越过警戒线,前往迎接男孩,但被警长挥手示意阻挡住。
警长放下望远镜,表现出疑惑的神情。
11、老小区,晴天,日,外
画外音:男人弹奏小夜曲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孩从一扇门后冲了出来,气喘吁吁,他不可置信地观察着周边的景象。
男孩身处一个老小区里,夏日的蝉鸣传来,小区里没有一个行人。
画外音:男孩听到从远处传来肖邦小夜曲的声音。
男孩朝着那个声音跑了过去。
12、内河,晴天,日,外
画外音:肖邦小夜曲的声音在继续。
男孩穿过一架小桥,桥下是流经此处的一条内河。
河水中水草旺盛,随着水波的方向被抚顺。
水草中间藏着一个紫砂壶,气泡从里边汩汩冒出。
随后一只小章鱼从壶中爬了出来,顺着水流向远处游走。
14、烂尾楼中,夜,內
特种小队开始行动。
他们全副武装,穿过一级级台阶,逐渐接近男人和劫匪所在的楼层。
15、老的家楼底,日,外
母亲停下电动车,然后提着一袋盐走上楼。
男孩从远处跑来,看到那辆电动车停放的楼下,然后又跟着跑上楼去。
16、老的家,日,內
画外音1:楼上传来肖邦的小夜曲,行将弹奏到尾声。
画外音2:女人走楼梯的声音。
男人在睡梦中,面色痛苦,他挣扎着翻了个身。
电视遥控器滑落在地,不小心打开电视机。
13、老小区,晴天,日,外
画外音:肖邦小夜曲的声音在继续,且逐渐响亮起来。
男孩跑到琴声传来的那一户人家的院子前。
长焦镜头:透过院子里的那扇纱窗门,男孩看到一个女孩在弹奏钢琴。
一阵风从男孩身后呼啸而过,摁响了喇叭。
男孩一转头,看到一个长裙的背影,在一辆远去的电动车上,那是他母亲。
喇叭声惊动了女孩,女孩打开纱窗门,站在后门口,同样身穿碎花长裙。
变焦镜头:男孩盯着女孩,女孩盯着男孩,他们的目光被慢慢拉长。
慢镜头:男孩转身,朝着电动车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
空镜头:樟树和天空, 知了依旧在鸣叫。
17、烂尾楼的高层,夜,內
门被悄悄打开,两名劫匪此时都背对着门,全神贯注地听着男人的弹奏声。
一名劫匪被一枪爆头的瞬间,另一名劫匪来不及反应,也被一枪爆头倒在地上。
男人的弹奏声戛然而止。
特种队员快走到劫匪身边时,却发现劫匪还没有死透。
劫匪临死前按下了炸弹的启动键。
火光冲天。
一声巨响。
18、新的家,日,內
画外音:重重的敲门声。
男人的眼睛挣扎着睁开了一条缝。
女人(画外音):阿光!阿光!......哦我带钥匙了。
门被打开来,女人瞬间闻到了煤气的味道。
女人:啊!煤气!关煤气!
女人关完煤气后,又匆忙赶到男人的身旁,开启窗户通风。
女人:阿光!阿光!你怎么了?醒醒啊!快醒醒!
男人:妈。
女人:我是冉枝啊,我是冉枝!
男人:妈。
19、老的家,日,內
母亲:妈妈在,妈妈在。
母亲怀抱着男孩,男孩抱头痛哭着。
男孩:妈妈,我好怕死,刚才有只蜘蛛,钻到我鼻子里了。
母亲:不要怕,有妈妈在呢。
男孩:有一天我会见不到你吗?妈妈。
母亲沉默不语。
母亲: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的宝贝。
6. 人生的棋盘
杂乱的思绪笼罩在幻彩的希望之上
起初平缓的呼吸,在一次次迁徙之后,变得急促难安
我记得,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夜,我在冰封的贝加尔湖畔,身边还有两个年轻的朋友。
如今他们已经不在世,其中一个在三十岁时得了癌症,在经历了痛苦的无效的半年化疗后,他拔掉了身上的插着的所有管子,聘请一位护工将他送到码头,独自乘坐一艘租来的游艇前往太平洋的中央,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过海岸警卫队的搜查,也许是侥幸。总之在游艇没油之后,他又顺着洋流来到了日本附近,在救援队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无数乌鸦盘旋在游艇上空,啄食他的肉。
另一个的故事就简单多了,他高考成绩不行,后来入了伍,在战火中被炸断双腿,然后又在战地医院自杀了。他的父母倒是拿到了高额的抚恤金,不过都无济于事了。
我知道这都不是他们想要的人生,他们从来未曾设想过。得癌症的那个,曾希望当一名水手,最后被他当成了。参军的那个,原本想的确实是参军,但却从没想着死。说是视死如归吧,倒不如说是个傻瓜。
在他们死后,我的生活中就没有了他们的身影。直到我退休的时候,我才回忆起年轻的往事,想起我曾经和两个朋友在贝加尔湖旁立下一个可笑的誓言,说要在将来的某一天,一起勇闯西伯利亚森林,拿着猎枪围猎黑熊。
如今我的生活幸福美满:我的老婆天天在家做饭,她比我退休早五年,退休后她的生活重心就全都转移到养花和烹饪上,这倒让我耳根子清净许多;我的儿子二十多年前去了北方的大城市工作,和一个女的结婚后便不怎么回来了,我和他们每年联系的次数不超过三次,某种意义上吧,也让人十分省心。
不出意外的话,我的一生就将在这样平静的水面下,稳稳当当再运行个三四十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直到我收到一封信,是我寄给我的,准确地说,是我和得癌症那家伙和参军那家伙一起写给我们自己的,寄信地址在伊尔库兹克,贝加尔湖边上最大的城市。四十年前,我以为这封信是被粗心的邮差丢在路上了,本以为再也收不到,没想到却以这种巧合的方式被我收到。我觉得这大概率是老天的某种安排。
我在餐桌上留下一张银行卡,然后就离开了这个我居住三十多年的公寓。我扔掉了国内的手机和电话卡,我相信她大概会在三五天之后才会发现我消失,然后给我打电话,发现查无此号,然后再过三五天,她才会骂骂咧咧给警察局打电话,报告我的失踪。而到那时候,我估计已经在利斯特维扬卡小镇安置了一套小木屋。
再临到这片土地,四十年前的寒风吹动了我的胡须,过去这么久了,这里的空气还弥漫着熟悉的味道:漆黑富饶的土地,起起伏伏的山丘,没有开发的砂石路上,颠簸的小巴车一路东进,越过已经冰封的湖面,驶上奥尔洪岛。
我记得四十多年前,我们仨从民宿里接一杯热水,均匀泼洒在冰面上,这样能立刻让冰面变得平滑透明,并且能窥到冰层中夹杂的气泡冰——那是水中的甲烷气体来不及释放,就被冻住凝结在冰中的自然现象。
天黑之后,我们仨决定去雪坡上拍星轨,离开了岛上的居民区,也就没了路灯,我们在经历了最初的黑暗后,月光下的世界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们一齐躺在雪坡上,厚重的羽绒服阻隔了热量的扩散,我们也感受不到雪的寒冷,只觉得世界很安静,扭动身子时与雪摩擦的声音很大。我们的头顶是清澈而深邃的星空,我从没想过星空能那么漂亮,我记得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银河。
湖对岸就是前几天刚去过的利斯特维扬卡小镇,当时有很亮眼的一束光朝我们这边射过来,像移动中的灯塔,时强时弱的,好似光也会呼吸。直到那束光越来越近,我们才意识到原来那是一辆从冰面上开过来的小巴车。光照亮了我们,照亮了雪坡,我们朝他们挥手,司机也切换远近光灯向我们示意。
记忆消失之后,雪坡上又剩下我独自一人了。我点燃了那封信,让它在纯粹的漆黑中燃烧,照亮一小片光明地带,火苗摇摇晃晃直窜云霄,随即消逝于半空。
7、交换灵想
关于《人生的棋盘》
Louis:我很好奇你在《人生的棋盘》中的那幅画的创作背景,你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Serena:应该就是不同旋律给我的感觉吧,就像康定斯基画抽象,我也那么顺着感觉画出来了。
Louis:你在创作这幅画的过程中,不会用到什么原型吗?就比如说,我感觉这个彩色格子就是调色盘?
Serena:不是调色盘,就是那个旋律,我把它视觉画出来,就是这样了。
Louis:哦哦我还以为是跟我创作小说的时候一样,会有一个原型。就比如我看你这幅画的右下角的黑色线条,仔细看像是螃蟹和蚂蚁。
Serena:哪儿有螃蟹??(看了一眼)我靠还真是???
Louis:画面周围的黑布像那种乌云密布的感觉。黑色的线条是下雨,是杂乱无章的思绪。彩色格子是彩虹洒落大地,是西伯利亚黑土上种植的彩色作物,是贝加尔湖畔的一年四季。
Serena:哦所以你才写了贝加尔湖的故事。
Louis:其实是因为这个作曲家是俄国人,我去俄罗斯旅行的时候,就一直在听他的曲子,很有感觉。
关于《章鱼壶中梦黄粱》
Serena:我喜欢你贝加尔湖那个故事,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故事挺出乎我意料的,之前没看你这么写过东西。
Serena:还有那个电影剧本,其实我没看懂。
Louis: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拍梦境的电影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用清醒的逻辑去拍,一种是用梦境的逻辑去拍。Inception属于前者,Mulholland Dr.属于后者。
Serena:Inception不是挖宝藏吗?
Louis:你在说什么?
Serena:哦那是The Lost Tomb,对不起串台了。。。
Louis:。。。算了
Serena:所以你的剧本描写的是男人的梦境对吧。
Louis:是的。第一场戏。男人不是在睡觉吗?然后煤气泄露,他开始做噩梦。
Serena:嗯嗯。
Louis:第二场戏。男人小时候,他母亲教他弹钢琴,但是男孩怎么都学不会,母亲对他很不满意。母亲下楼买东西的时候,男孩被绑架了。
Serena:嗯嗯这里我都能理解。
Louis:第三场戏。男孩被绑架,绑匪要求拿男人过来交换。这个男人是钢琴家,绑匪的目的是录制他的最后一张专辑。但注意,这是在梦里,男孩其实是渴望母亲过来救他的,因为他想得到母亲的肯定。但实际上,只有男人能够救得了男孩。这看起来是绑匪的要求,但实际上,男人要破除的是他自己的关于母亲的心结。
Serena:我靠,那个男人就是男孩长大后的他自己吗?
Louis:对的,其实这个剧本它就是在描述一种恋母情节。
Serena:所以他到底有没有被绑架?
Louis:在梦里被绑架了,在现实中当然没有被绑架。你做过梦的话就会有相似的感觉,睡觉的时候在旁边的某种声音会影响到你的梦境。所以他在梦里被绑架的直接原因是煤气中毒导致他浑身动弹不得,深层次原因还是因为他想要得到母亲的肯定。
Serena:你为什么可以看到一句话,就能解释出那么多。。。
Louis:第十一场戏。章鱼,点题了,不解释。
Louis:第十二场戏。弹钢琴的人此刻转变成一个女孩。这既是男人的回忆,又是男人的梦境。这个女孩既是母亲年轻的时候,又是男人的老婆的年轻的时候。
Serena:什么?老婆?
Louis:“男孩一转头,看到一个长裙的背影......那是他母亲”,“女孩打开纱窗门......同样身穿碎花长裙”。这就是隐喻,这就是符号。
Serena:原来如此,我自己看的时候,我就是会很困惑,为啥那个男人会救那个男孩,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被绑架。原来如此,都是细节啊。
Louis:往下就来到梦境崩塌的部分,这部分是跟现实段落交叉叙事的。在梦境中,是母亲出了门;而在现实中,则是妻子出了门。妻子快要回来了,煤气中毒的危机也快解除了,所以梦境也就要结束了。梦中炸弹爆炸的那一下,其实就是男人的妻子重重敲门的那一瞬间。邦邦邦,邦邦邦。
Serena:大师,我悟了。我觉得我文字能力弱,不仅是写作,其实也包括阅读理解?我觉得我好像没法根据文字中给出的那些线索,去理解其中奥妙。
Louis:看来我们确实是有完全不同的脑回路。
后记
我在动笔写这篇后记的时候,这本书的制作已接近尾声。第一次做书,难免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诸如排期冲突、内容删改、结构零散化等等问题,这些问题的出现似乎是难以避免的,我们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中去弥补这些缺陷。特别是Serena,她在制作这本书过程中的用心程度,不仅能够体现在她的创作中,也体现在读者们所看不到的幕后地方,她会很用心去规划排期,并投入到网站建设当中。还有Carolina,她是支持我们这个小团队的幕后成员之一,负责排版设计和衍生品设计。
我们在共同设计这本书的时候,考虑了很多相关的东西,其中之一就包括书名。中文名“随行灵想”是我们很早就定下来的,因为我们想做一本小册子,做出类似灵感收集手册的感觉,并且要方便随身携带,所以叫“随行”。灵想则包括灵感和想法两部分,前者是感性的,后者是理性的,前者属于我们作为创作者的部分,后者则属于我们作为思考者的部分。
中文的起名倒是无异议的,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但是在英文名上就出现了分歧。因为中文和英文之间的差异,中文可以凭借一个字就表示出多种多样的意思,比如“灵想”虽然被我们诠释成“灵感”和“想法”,但是它也可以延伸出去,有“灵魂”和“想念”的意思。所以中文的内涵是极其丰富的,假如要把这个名字直译成英文,就会是“Accompany Inspiration”,这样就立刻失去了原本丰富的内涵。
于是在英文名的挑选上,我们犹豫了很久,最终在我们的任课老师Belle的指点下,我们选择了现在的名字——Between The Far Away And The Nearby。这个名称能够延伸出多重意味,它也非常契合我们所做的内容。第一重意味,The Far Away是指灵感能够达到的远方,The Nearby则是指 能够激发灵感的日常事务。第二重意味,The Far Away还可以说是已经远去的人和及其相关的记忆,而The Nearby则是指身边的伙伴和当下的生活。第三重意味,The Far Away是指象征理想的月亮,而The Nearby则是指讨生活的六便士。
而至于这本书的核心主题,用论文的笔法总结的话,应该是“观察画家式和作家式的灵感有何异同”,读者们也能够看到我们是怎样通过创造性的方式去观察的。一是选定某个命题,然后让我们分别进行创作,读者可以观察到我们创作之间的差异。二是进行创作后的沟通交流,不管是我和Serena之间的,还是我们和其他朋友之间的,读者可以更清晰直观地看到我们的创作思路。三是进行共同创作,我们会选定我们先前创作中共同感兴趣的部分,进行进一步的再创作,这时候我们的创作不再是分部进行,而是齐头并进,直到我们的灵感交汇在同一幅作品里。
说实话,三个章节所能够讲明白的东西太少太少,我们好像只是进行了一个开头,然后就戛然而止了,但是我们也在有限的范围中,力所能及地做出最有趣最好玩的东西。最后的最后,也许这本书不会再有新的章节,但我仍然希望我们团队的所有人,还有世界上的所有创作者们,都能够开心创作,开心生活。